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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资源学报 >

2025 , Vol. 40 >Issue 9: 2497 - 2510

DOI: https://doi.org/10.31497/zrzyxb.20250912

其他研究论文

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定价机制

  • 朱迪 , 1 ,
  • 吴泽斌 , 2 ,
  • 汪应宏 1
展开
  • 1.中国矿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徐州 221116
  • 2.江西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赣州 341000
吴泽斌（1977- ），男，江西赣州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农村土地管理与项目管理。E-mail:

朱迪（1996- ），男，山东济宁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农村土地管理与区域资源开发。E-mail:

收稿日期: 2024-09-18

  修回日期: 2025-01-16

  网络出版日期: 2025-09-05

基金资助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2XJY039)

收起

Regional equilibrium pricing mechanism for rural homestead withdrawal compens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collaboration

  • ZHU Di , 1 ,
  • WU Ze-bin , 2 ,
  • WANG Ying-hong 1
Expand
  • 1. School of Public Policy and Management,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Xuzhou 221116, Jiangsu, China
  • 2.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Jiangx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Ganzhou 341000, Jiangxi, China

Received date: 2024-09-18

  Revised date: 2025-01-16

  Online published: 2025-09-05

Fold

摘要

建立科学合理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机制，是统筹解决区域宅基地退出补偿不公的有效途径。基于区域经济学效用理论，构建了区域生态—经济用地协同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机制，并以新一轮宅基地改革试点典型城市徐州市沛县为研究对象，利用数值分析方法进行量化分析与实证检验。结果表明：（1）基于区域经济—生态用地协同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定价机制兼顾了公平和效率，平衡了宅基地退出过程中区域范围内不同功能区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冲突。（2）区域协同视域下，当区域内农村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生态用地类型时，区域单位面积退出宅基地可额外获得经济补偿145.65元/m2，主要支付者为区域内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经济用地类型的地区。（3）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转变为生态用地时额外获得的补偿金额，可从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的增值收益中弥补，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要向区域额外提供增值收益的比例为5.45%。基于以上研究结论，在农村宅基地退出制度改革中需统筹协调不同功能分区的利益差，积极探索区域经济—生态系统平衡导向下的差异化宅基地退出补偿策略与标准。

关键词： 宅基地退出; 区域协同; 补偿; 定价; 区域均衡

本文引用格式

朱迪 , 吴泽斌 , 汪应宏 . 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定价机制[J]. 自然资源学报, 2025 , 40(9) : 2497 -2510 . DOI: 10.31497/zrzyxb.20250912

Abstract

Developing a scientifically grounded regionally-balanced pricing mechanism for rural homestead compensation is essential to resolve spatial inequities in withdrawal compensation. Based on the utility theory of regional economics, a regional "ecological economic" land coordination compensation mechanism for rural homestead withdrawal was constructed, and a new round of homestead reform pilot city, Peixian county, Xuzhou city, was taken as the research object. Numerical analysis methods were used for quantitative analysis and empirical testing.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1) The compensation pricing mechanism for rural homestead withdrawal based on regional "economic ecological" land coordination balances fairness and efficiency, and balances the interest conflicts of stakeholders in different functional areas within the regional scope during the process of homestead withdrawal. (2)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synergy, when rural homesteads within a region are converted to ecological land types, an additional economic compensation of 145.65 yuan per unit area can be obtained for the withdrawal of homesteads. The main payer is the region where the homesteads are withdrawn and converted to economic land types. (3)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coordination, the additional compensation amount obtained when rural homesteads are transformed into ecological land can be offset by the value-added income from the exit of rural homesteads and the transformation into economic land. Rural homesteads undergoing withdrawal and conversion to economic land can generate a 5.45% regional value-added premium. Based on the above research conclusions, it is necessary to coordinate the inter-regional interests of different functional zones in the reform of the rural homestead withdrawal system, and actively explore differentiated compensation strategies and standards for homestead withdrawal under the guidance of regional economic ecological system balance.

Key words： rural homesteads withdrawal; regional collaboration; compensation; price; regional balance

自2015年中国推行农村宅基地制度改革试点以来，农村宅基地制度改革向纵深推进，管理体制机制、工作推进机制等日渐完善[1-3]。但农村宅基地退出过程中仍面临着许多实际问题，如分配不均、标准不一、补偿不公等[4]。究其原因，实质是区域发展不均衡[5]和区域发展定位差异所导致的宅基地退出过程中不同权属利益相关者间的冲突未能有效地得到解决。一方面，中国目前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标准大多以行政区划为基础进行分等定级而确定，造成同一区域在退出宅基地过程中的补偿标准不相同，影响了公众退出意愿与城乡之间发展的平衡性和协调性；另一方面，在国土空间规划分区和用途管制影响下，宅基地退出过程中不同主体功能区下的农民权益的实现与保障有失公允。因此，如何在全域维度下构建“效率与公平兼顾”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机制是亟待解决的科学问题，也是乡村振兴、区域协调发展的重要命题。
围绕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相关问题的研究，诸多学者开展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研究。从切入视角上看，现有研究主要通过评估宅基地价值来确定补偿标准，如有学者提出了基于成本和边际成本损失价值的宅基地退出补偿定价方式[6,7]；有学者探讨了基于宅基地发展权价值的宅基地退出补偿方式[8]；还有学者通过测算宅基地资格权、使用权和所有权价值，重构了农村宅基地功能价值并提出了相应补偿对价实现方式[9]。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有学者从农户受偿期望和偏好出发，制定宅基地退出的差异化补偿政策[10]；也有学者从区域角度出发，测算农村宅基地退出的跨区域经济补偿标准[11]。在核算出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标准的前提下，学者开始关注如何在区域内实施差异化的补偿方案[12-14]。如有学者提出由于区域内不同地区的产业基础、经济发展、地域生态、资源禀赋等大相径庭，针对不同区域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方案编制的侧重点也应不同[15,16]。从研究方法上看，学者主要使用条件价值评估法、Shapley值法以及市场替代法等方法核算并确定农村宅基地退出的补偿标准[17]。梳理文献可知，上述成果为本文的开展提供了有益的借鉴，但尚存以下研究空间：第一，现有研究大都关注微观“农户”层面下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问题，从宏观“区域”层面探讨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问题还较为少见，虽然有学者基于跨区域人口流动视角测度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跨区域补偿标准[11]，但鲜有研究关注主体功能分区所带来的宅基地退出补偿差异，特别是鲜有从县域尺度对该补偿问题展开研究。由于县域内的资源禀赋、农户需求等方面具有明显的异质性，内在要求需要在县域尺度下统筹协调好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利益差”。第二，虽有研究从功能价值角度出发对宅基地的价值构成及其补偿标准开展研究，但未将宅基地退出后用于维护区域经济生态系统平衡的间接价值进行剥离，导致实践中处于不同发展区域内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标准差异较大、农户退地意愿差异较大，难以在全域范围内协同推动农村宅基地退出。第三，尽管诸多学者认为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方案应根据区域内不同区位经济条件、资源禀赋等因素的不同体现出不同侧重点，但多停留在理论分析层面，缺少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定价机制设计和定量测算，对于农村宅基地退出过程中的“怎么补”和“补多少”的核心问题还有待确定。
鉴于此，本文从区域协同视角出发，基于区域经济学效用理论构建了区域“生态—经济”用地协同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机制理论模型与分析框架；在此基础上，以宅基地试点典型城市徐州市沛县作为研究区，估算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定价标准，以期为全县一盘棋统筹推进宅基地退出改革提供技术参考。相较已有研究，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1）探索性提出区域协同视域下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理念，突破以农户为主的“农村宅基地退出管理”的惯常认识局限，强调了从“区域”整体层面破解当前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不公不均的难题；（2）基于区域经济学效用理论构建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的“生态—经济”用地协同调控体系，通过设计区域协同视域下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均衡定价机制来解决宅基地退出区域内的利益失衡难题，调动区域不同发展优势区域内不同利益相关者退出农村宅基地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促进区域整体经济发展、环境保护、粮食安全等公共利益的多目标的实现。本文契合了当前以及未来中国改革完善农村宅基地制度、推动区域协同发展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要求，为健全更加兼顾区域协调发展的农村宅基地退出新机制提供了新的观察视角和行动逻辑。

1 理论分析

人类作为区域经济—生态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过程中通过统筹协调退出宅基地的土地利用方式、模式、规模和强度等来协调权衡区域经济—生态系统，使得退地农户福利、区域福祉发生改变[18,19]。这符合区域经济效用理论所强调的通过对区域内有限的资源的优化配置和组合，获得最大化的产出，这里的产出既包括经济产出也包括生态产出。根据区域协同理论，区域内某一地区的农村宅基地退出具有很强的外部性，不仅对退地农户福利产生影响，还会对区域整体福祉产生溢出影响，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和经济用地的地区之间形成了经济与生态交互密切的协同关系，两区域间具有明确的利益损益关系，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的地区有权向享受生态利益外溢的其他地区寻求补偿[20]。因此，需要从全域视角出发对当前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标准进行修正，而构建经济—生态平衡的利益格局是进行构建农村宅基地退出区域均衡定价机制的关键。
基于此，本文基于区域经济学效用理论构建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的生态—经济用地协同调控体系，探究农村宅基地退出的一般性规律，揭示区域内宅基地退为生态用地与经济用地时区域经济发展与生态系统服务的互动性和协同性，构建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机制的逻辑基础与分析框架（图1）。
图1 区域协同视域下退出宅基地再利用权衡分析框架

Fig. 1 Analysis framework for the reuse of retired homestea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collaboration

1.1 逻辑基础

在现有的政策框架下，中国农村宅基地退出遵循属地负责制，但由于区域经济发展、资源禀赋等的不平衡，同一区域内不同地域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标准存在较大差异。一般情况下，如果宅基地退出后所腾退出的土地用于经济用途，其补偿标准往往比用于生态用途的补偿标准要高[14,20]。这种差异化的补偿标准也导致不同地域农户的退地意愿水平参差不齐，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的基础是维护区域范围内的经济—生态平衡，目的是保障区域视角下的农村宅基地退出全域利益最大化。根据农村宅基地退出的理论逻辑分析和对现行农村宅基地退出试点地区实践的调研可知，农村宅基地退出后可以在符合区域规划的前提下，按照宜建则建、宜林则林、宜耕则耕、宜草则草的原则进行利用[5,21]。依据区域土地功能的划分标准，生态用地主要包括水域、林地、草地、湿地、耕地以及未利用地，主要处于区域的生态资源优势区，主要表现在该类土地给区域带来的生态价值；城乡建设用地因其经济用途更多则归类为经济用地，主要处于区域的经济资源优势区[22]，主要表现在该类土地给区域带来的经济价值。在全域维度下可将农村宅基地退出后的用地类型归结为两类：生态用地和经济用地。在区域经济学的基本假定下，如果没有外部政策的介入但有外部机会时，作为区域协同推进农村宅基地退出的主导者，政府通常会权衡利弊，将宅基地退出后的土地利用类型从生态用地转为经济用地，从而提高其经济产出、提升区域经济绩效。但是，政府主导部门也会基于责效观考虑退出农村宅基地所处地区间的资源禀赋等差异，考虑到经济活动对区域可持续发展的负外部性影响，通过引导农村宅基地退出后利用方式从经济用地类型转为生态土地类型，从而提升区域生态服务的供应能力并维持区域经济—生态系统的平衡。在此思维下，本文构建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定价方案。

1.2 技术思路

区域协同视域下，全域范围内的土地资源是一定的，具有稀缺性和有限性。参考生态足迹理论，在保证区域生态经济系统平衡的条件下，可进一步将复杂的宅基地退出土地利用变化过程简化为生态空间供需平衡问题，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标准也应依据区域空间供需均衡进行相应调节。如果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后所腾退出的土地转变为经济用地，势必减少其成为生态用地的可能，用地类型不同也使得相应土地功能承载价值存在差异。因此，本文在退出宅基地再利用权衡分析框架的基础上，构建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生态—经济用地权衡利用模型来分析区域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或经济用地时对区域的综合效用（图2a）。区域协同视域下假设区域内农村宅基地退出前的效用水平为 t 0，那么宅基地退出后的直接效应函数为 t x ,   y ≥ t 0，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时所需支付的退地经济成本 C为 e a ,   b ,   t 0 = a x + b y， x指宅基地转变为经济用地面积（m2）， y指宅基地转变为生态用地面积（m2）， a和 b分别为宅基地腾退为经济用地和生态用地时的成本系数， a和 b均大于0。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时所需支出的最小化目标函数G为 G = a x + b y - μ t x ,   y - t 0，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时所需支出的最小化均衡条件BL为 B L = a / b = ∂ t / ∂ x / ∂ t / ∂ y = - d y / d x，μ为随机干扰项系数。
图2 宅基地退出区域补偿均衡定价标准的理论分析

Fig. 2 Theoretical analysis of equilibrium pricing standards for regional compensation of rural homestead withdrawal

区域协同视域下对于农村宅基地退出而言很难测算其退出后的开发利用偏好及其效用函数。为此，在保证区域生态—经济系统平衡的条件下，本文参考生态足迹理论并利用替代技术来解决（图2b）。区域协同视角下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后，其所能为整个区域提供的主要是间接生态价值，即用来维持整个区域的生态系统平衡。但在全域土地资源一定的前提下，如果将农村宅基地退出为经济用地，其结果不可避免地会对区域内生态用地的空间进行挤压，具体体现在对该区域的自然生态空间的需要上，体现为生态占用价值，可用生态足迹的计算方式来表示[23,24]。生态占用价值、间接生态价值可以分别表示为区域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经济用地与生态用地的函数，即 e f = τ x， r v = ω y并且满足 ∂ τ / ∂ x > 0， ∂ ω / ∂ y > 0。则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后转化为不同用地类型所产生的间接生态价值与生态占用价值的边际替代率为 d r v / d e f = - ∂ ω / ∂ y / ∂ τ / ∂ x × a / b < 0，这表明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所产生的区域间接生态价值是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所产生的区域生态占用价值的减函数。在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时，每当区域生态占用价值增加1则导致减少 ∂ ω / ∂ y / ∂ τ / ∂ x × a / b的区域间接生态价值。通过以上方法能够合理地将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退出生态占用价值对区域间接生态价值的边际贡献剥离。对于地方政府而言，在区域经济—生态系统平衡的基础上进行农村宅基地退出利用管理是维持区域经济社会生态平衡发展的最优选择，也是本文确立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的核心原则。基于此，区域内单位面积农村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生态用地（经济用地）达到区域经济—生态系统平衡时需要额外接受（支付）的宅基地退出补偿价格即为 ∂ ω / ∂ y / ∂ τ / ∂ x × a / b × e f - r v，即用生态占用价值的边际贡献乘以生态赤字（盈余）。

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2.1 模型建立

2.1.1 生态用地：区域间接生态价值测算方法

本文采用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后所带来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来表征其为区域带来的间接生态价值，参考相关文献[25,26]，根据谢高地等[27]提出的当量因子法，可计算单位面积农村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不同生态用地类型后所产生的区域间接生态价值，计算公式为：
V r v = ∑ i = 1 n D i × S i S z
式中： V r v为农村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生态用地时单位面积生态系统服务所提供的区域生态间接价值（元/m2）； D i为第 i类生态用地类型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当量因子（元/m2）； S i为第 i类土地生态系统的面积（m2）； S z为区域总面积（m2）。

2.1.2 经济用地：区域生态占用价值测算方法

农村宅基地退出后用地类型转变所产生的区域生态占用价值，可借用能值—生态足迹模型进行计算[23,28]，分三步进行。第一步，基于相关研究文献确定能值—生态足迹的账户分类[28]。能值账户可分为生物资源账户和能源账户两类，其中生物资源账户主要包括农产品、林产品、畜产品和水产品，其下还有细分类；能源账户则包括煤炭、石油、天然气等化石燃料和电力等。第二步，基于数据可获得性和社会经济发展实际状况进一步确定本文能值—生态足迹的具体账户分类（表1）。
表1 能值账户组成分类

Table 1 Classification of energy account composition

生态占用价值组成 类别 指标
生物资源账户 农产品 小麦、稻谷、玉米、大豆、棉花、薯类、油菜籽、花生、蔬菜
林产品 瓜果、木材
畜产品 肉类、奶类、禽蛋
水产品 水产品
能源账户 化石燃料 煤炭、焦炭、汽油、柴油、天然气
电力 电力
第三步，计算生态占用价值中各账户的具体能值，采用区域产品产量、能值折算系数与太阳能值转换率相乘。文中所采用的能值折算系数与太阳能值转换率具体值依据Odum[29]、高新才等[30]的相关设定。
（1）需求模型：区域生态占用价值核算为：
V e f = ∑ a j / p j × L
式中： V e f为单位面积土地的区域生态占用价值（元/m2）； a j为区域第 j类资源的能值（sej）； p j为区域平均能值密度（sej/m2），用区域总能值与区域土地面积的比值表征；L为能值—价格换算系数，本文采取同比换算的计算模式。
（2）供给模型：区域资源—经济承载力价值核算为：
V e c = e / p k
式中： V e c为区域单位面积土地的人均资源—经济承载力； e为区域可再生资源的太阳能值（sej），计算时选用区域可再生能源的最大值作为代表代入公式； p k为指全球公顷能值密度（sej/m2），设定为3.104×1011 sej/m2[29]，计算时需去掉12%的生物多样性保护面积。

2.1.3 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时额外获得的区域补偿金额测算方法

（1）剥离区域生态占用价值对间接生态价值的影响
区域内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和经济用地间的关系并非简单的单向转化，而是受政策引导、市场需求以及生态保护多重因素的影响。例如，农村宅基地退出后通过土地整治可转为耕地、生态旅游用地，耕地本身兼具经济与生态双重属性价值，生态旅游用地所产生的生态产品价值能够通过市场交易得以兑现，同样兼具经济与生态双重属性价值。因此，需剥离农村宅基地退出后产生的区域生态占用价值与自然因素对间接生态价值的影响。借鉴相关研究[31,32]，本文通过比值系数法剥离区域生态占用价值对间接生态价值的影响。
h = V r v V e f × k
式中： h为区域生态占用价值对间接生态价值的影响系数； V r v为区域的间接生态价值（元/m2）； V e f为区域的生态占用价值（元/m2）； k为宅基地退出过程中的功能效用变换系数，参考相关文献根据农村宅基地的功能承载价值综合赋值[5,33]，本文设定为1.3。
（2）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时应额外获得的区域补偿金额测算
区域内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应额外获得的补偿金额的计算公式为：
V c h r = h V e f - V e c
式中： V c h r表示单位面积的宅基地退出额外获得的补偿金额（元/m2）； V e c为单位面积土地的资源—经济承载力价值（元/m2）； V e f为单位面积土地的生态占用价值（元/m2）。

2.1.4 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向区域额外提供的增值收益比例测算方法

依据前文分析，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时应获得的额外区域补偿金额，主要支付者为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经济用地类型的地区。但支付的金额从何而来?支付比例是多少?参考相关文献[5,17,34]，在现行的土地用途规划管制框架内，一般情况下，农村宅基地转变为经济用地会获得更高收益，并远高于转变为生态用地的收益。因此，在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转变为生态用地时所额外获得的补偿支付金额可从区域内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的增值收益中弥补。根据相关文献[5,33-37]，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的增值收益金额可按照宅基地退出前后承载功能价值情况进行测算，测算方法是将宅基地退出所产生的增值价值（发展权价值）减去所损失的资产、居住、社会、经济、心理功能价值。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向区域额外提供的增值收益比例的计算公式为：
V o = V f - ( V z + V j + V s + V e + V x )
C = V c h r / V z
式中： V o代表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的增值收益金额（元/m2）；Vz、Vj、Vs、Ve、Vx分别代表农村宅基地退出后损失的资产、居住、社会、经济、心理功能价值（元/m2），计算方法均参考苑韶峰等[35]的计算方法； V f代表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的土地发展权价值，同样参考相关研究[5,35]，利用单位面积城镇建设用地出让费用减单位面积旧房拆除费用、单位面积土地复垦费用和单位面积前期开发费用测算； C为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向区域额外提供的增值收益比例（%）。

2.2 数据来源

本文以2020年农村宅基地制度改革试点城市徐州市沛县作为研究区域，研究期选择为2021年。研究数据主要来源于相关部门统计数据和部分实地调研数据。（1）相关部门统计数据。沛县生物资源生产数据、能源资源消费数据、农村人口数据、农副产品零售价格数据等社会经济数据主要来源于2022年沛县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沛县年鉴（2022）》《徐州统计年鉴2022》以及沛县统计局网站（http://www.px.gov.cn/）、江苏省农业农村厅网站（http://nynct.jiangsu.gov.cn/）。沛县耕地面积、部分宅基地面积等来源于2022年沛县第三次国土调查主要数据公报和同期沛县自然资源与规划局开展的土地利用变更调查数据。（2）实地调研数据。对于农村宅基地退出的增值收益测算所涉及到的宅基地租赁收入、商服业经营收入、庭院经济收入等基本情况主要来源于课题组分两期于2022年7月至2024年7月对沛县村镇开展的入户调查和结构化访谈。

3 结果分析

3.1 单位面积宅基地退出的区域间接生态价值测算

本文所测算的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的具体用地类型为耕地，原因在于：一方面，在国家“城乡建设用地增加挂钩”“耕地保护战略与占补平衡”制度要求下，中国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的类型主要为耕地；另一方面，按照“宜建则建、宜林则林、宜耕则耕、宜草则草”的原则，沛县作为中国重要的粮食主产区，已出台多项规定来严格落实耕地“占补平衡”政策。因此，本文重点探讨农村宅基地退出后复垦为耕地时所带来的间接生态价值。参考相关文献[26,27]，可根据沛县种植面积较大的农作物的单位面积产值的1/7来计算区域土地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故选择水稻、小麦、玉米和大豆四个主要农作物。
由沛县2022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和《沛县统计年鉴（2022年）》可知，沛县2021年全县粮食播种面积149.2万亩（1亩≈667 m2），总产6.7亿kg。其中，小麦种植面积为65.2万亩，平均单产460 kg；水稻种植面积为45.6万亩，平均单产550 kg；大豆种植面积为14万亩，平均单产122.8 kg；玉米种植面积为25万亩，平均单产518.4 kg；沛县2021年小麦、水稻、大豆和玉米的平均市场价格为0.55元/kg、1.015元/kg、0.705元/kg和0.75元/kg。通过上述数据可以测算出沛县单位面积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生态用地产生的区域间接生态价值为201.73元/m2。

3.2 单位面积宅基地退出的区域生态占用价值测算

生态占用价值的测算。鉴于沛县的部分数据缺失，部分缺失数据利用沛县GDP占徐州市GDP的比率乘以徐州市分品种产品产量和能源消费总量来计算沛县的生态占用价值。2021年沛县和徐州市的GDP分别为926.36亿元和8007.44亿元。能源账户和生物资源账户的能值生态足迹的详细计算结果如表2所示。将沛县总能值除以其土地面积就可得到区域能值密度为3.8669×1015 sej/m2。根据式（2）测算出沛县单位面积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经济用地产生的单位面积区域生态占用价值为180.6×104 元/m2。
表2 基于生物与能源账户能值的单位面积土地人均生态占用价值

Table 2 Ecological occupancy value based on the energy value of biological and energy accounts

项目 原始数据
/t		 能值折算系数
/(1010 j/t)		 能值转换率
/(104 sej/j)		 太阳能值
/1020 sej		 生态占用价值
/(元/m2)
小麦 245516.2730 1.57 6.80 2.6211 6.7783
稻谷 178140.2799 1.55 3.59 0.9913 2.5636
玉米 143304.1477 1.65 2.70 0.6384 1.6509
大豆 10465.6245 2.07 69.00 1.4948 3.8656
棉花 679.0827 1.67 1.90 0.0022 0.0057
薯类 2856.6591 0.42 8.30 0.0099 0.0256
油菜籽 486.3481 2.64 69.00 0.0886 0.2291
花生 13022.6542 2.59 69.00 2.3273 6.0185
蔬菜 1550924.3320 0.25 2.70 1.0469 2.7073
瓜果 158169.6958 0.33 53.00 2.7664 7.1541
木材 11591.8374 1.83 25.00 0.5303 1.3714
肉类 7420.2799 1.13 257.00 2.1549 5.5727
奶类 1773.5974 0.29 171.00 0.0880 0.2276
禽蛋 41431.4481 0.55 200.00 4.5575 11.7859
水产品 18706.5879 0.55 200.00 2.0577 5.3213
煤炭 3865652.1833 2.93 3.98 45.0790 116.5766
焦炭 277281.8408 2.93 3.98 3.2335 8.3620
汽油 141.6009 4.61 6.60 0.00043 0.0011
柴油 5315.1235 4.19 6.60 0.1470 0.3801
天然气 6275.8960 0.00398 4.80 0.000012 0.00003
电力 253903.3491 0.00036 15.90 0.00145 0.0037
合计 180.6012
区域资源—经济承载力价值的测算。由于风能的太阳能值最大为3.0178×1016 sej，故本文将风能作为沛县区域可再生资源总能值。根据式（3）测算出沛县单位面积土地的人均资源—经济承载力价值为97.22×104 元/m2，扣除12%的生物多样性保护面积之后为84.58×104 元/m2。

3.3 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金额测算

（1）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时额外获得的区域补偿金额测算。将计算得到的农村宅基地退出后单位面积土地产生的区域间接生态价值201.73 元/m2、区域生态占用价值180.6×104 元/m2和资源—经济承载力价值84.58×104 元/m2代入式（5），可测算得到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应额外获得的区域补偿金额为145.65 元/m2，主要支付者为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经济用地类型的地区。
（2）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向区域额外提供的增值收益比例测算。农村宅基地的功能承载价值和发展权功能价值的计算方法与参数来源于苑韶峰等[35]、吴郁玲等[26]、朱迪等[5]的整理结果。当经济发展优势区的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的功能价值损失值与土地发展权价值分别为1263.69 元/m2与3936.61 元/m2，将上述数据代入式（6），可测算出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为经济用地时所获得的增值收益金额2672.92 元/m2。根据式（7）可测算出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向区域额外提供的增值收益比例为5.45%，通过区域间横向财政转移支付，来均衡协调区域整体宅基地退出的补偿金额差异。

3.4 测算结果分析与探讨

3.4.1 测算结果分析

（1）经测算可知，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应额外获得的区域补偿金额145.65 元/m2，多于沛县现行补偿标准的0.35倍，主要支付者为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经济用地类型的地区。这表明在区域协同视域下，需进一步明晰生态资源优势区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生态用地后提供的维护区域生态系统平衡的间接生态价值，在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时应给予这类区域更多的经济补偿。此测算结果符合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完善强农惠农富农支持制度，深化土地制度改革”等政策价值导向；测算结果是在宋戈等[8]研究基础上的拓展，即将土地发展权纳入到宅基地退出补偿中，优化土地发展权在区域空间上的配置，避免因补偿标准过高或过低而产生区域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不公的现象；同样地，本文结果与朱迪等[5]的测算结果相一致，即以全域利益最大化为核心，提高了处于生态资源优势区农户的宅基退出补偿标准。
（2）经测算，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向区域额外提供的增值收益比例为5.45%，这表明经济发展优势区宅基地退出时的部分收益可以作为全域维度下宅基地退出补偿均衡定价的定向资金。作为一种区域利益调控机制，区域协同视域下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定价机制在实现区域经济—生态均衡发展目标和协调区域利益分配均衡上发挥着重要作用。一方面，有助于调动不同发展优势区域内不同利益相关者退出农村宅基地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解决非经济发展优势区由于交通不便利、农户意愿不强等因素导致退地难度较大问题。另一方面，能够将农村宅基地退出复耕复垦中生态环境保护、粮食安全保障的外部性内部化，促进区域整体经济发展、环境保护、粮食安全等公共利益的实现与协调，增进区域福祉。

3.4.2 进一步探讨

当前中国农村宅基地退出改革经过两轮试点，已形成了一些具有可操作可复制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模式，包括货币补偿、指标置换、资产置换等[38-40]。本文虽然仅从货币补偿层面分析了宏观区域层面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定价方式，并没有针对不同的补偿模式展开差异化的分析，但在具体实践中，可以将区域协同视域下的农村宅基地退出区域均衡定价机制作为农村宅基地退出区域间利益调控的核心机制和退地补偿规范。
区域协同视域下的农村宅基地退出区域均衡定价机制作为一种区域利益调控机制，其核心在于明晰补偿主体和受偿主体、确立精准的补偿模式，政府则作为区域利益的守护人。按照谁受益谁补偿的原则，将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获得额外收益的退地集体或农户作为均衡定价机制的补偿主体；按照谁保护谁受偿原则，将宅基地退出变更为生态用地时承担了生态保护责任并承受财产权受限、发展机会受损的集体和农户作为均衡定价机制的受偿主体；作为区域补偿和利益调控主体的区域政府，通过对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实施统一协调、监管，以税、费、建设用地指标交易等方式向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类型地区（主要为经济发展优势区）的微观补偿主体征收一定量的区域补偿资金，而作为受偿主体的生态资源优势区地方政府在接收到受益区财政转移支付的补偿金后，可以将补偿金分配给受偿主体（农户），以保障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性。

4 结论与启示

4.1 结论

本文立足“区域”整体层面探讨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的区域均衡问题，构建了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机制的理论分析框架与测度模型，以徐州市沛县为研究区域进行量化分析，可为健全完善基于行政区划的“封闭性”“内向型”农村宅基地退出管理模式改革提供决策参考。主要结论如下：
（1）构建了基于区域生态—经济用地协同的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区域均衡定价机制。这一补偿机制能够平衡农村宅基地退出过程中行政区划与经济区划、功能分化的矛盾问题，助力从区域层面解决农村宅基地退出的外部性问题和“外溢化”效应。
（2）在区域协同视域下，当区域内单位面积农村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生态用地类型时，可额外获得经济补偿145.65元/m2，主要支付者为宅基地退出后转变为经济用地类型的地区，表明需重视生态资源优势区宅基地退出后的间接生态价值，给予更多经济补偿。
（3）在区域协同视域下，农村宅基地退出转变为经济用地时向区域额外提供的增值收益比例为5.45%，该比例能够较好地兼顾各方利益，既能够协调区域间农村宅基地退出增值收益分配的利益差，也为从区域角度下合理确定农村宅基地退出补偿、收益分配标准提供了科学定量依据。

4.2 启示

（1）在理念上应坚持区域一盘棋协同推进农村宅基地退出。鉴于农村宅基地退出后的土地利用类型变化也应囊括在生态—经济用地的区域权衡系统内，突破属地管理格局，用现代的区域性、外向型思维来破解当前宅基地退出困局，以农村宅基地退出为契机，推进跨区域的协作与联动。
（2）在实施上积极探索区域生态—经济系统平衡导向下差异化的宅基地退出补偿策略与标准。充分考虑不同发展功能区域农户退出宅基地前后的生活成本变化，强调共同但有区别责任原则协同推进农村宅基地的退出，彰显宅基地发展权权能和农户权益。
（3）在保障上要积极探索建立多元化的农村宅基地退出区域互助互补协同推进机制。基于国土空间规划管制、区域协调发展政策等要求，通过建立公平公正的农村宅基地退出区域间补偿均衡专项资金和管理办法，准确定位农村宅基地功能价值属性和区域资源禀赋的区际差异，落实农村宅基地退出的区域内利益纠偏和协调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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