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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资源学报 >

2025 , Vol. 40 >Issue 6: 1664 - 1680

DOI: https://doi.org/10.31497/zrzyxb.20250614

生态资源价值实现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路径与机制

  • 钟林生 , 1, 2 ,
  • 张香菊 , 3
展开
  • 1.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北京 100101
  • 2.中国科学院大学，北京 100049
  • 3.河南农业大学林学院，郑州 450046
张香菊（1987- ），女，河南太康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自然保护地与生态旅游。E-mail:

钟林生（1971- ），男，江西于都人，博士，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旅游地理与生态旅游、自然保护地管理。E-mail:

收稿日期: 2024-07-01

  修回日期: 2025-01-22

  网络出版日期: 2025-05-26

基金资助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23AZD062)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2401362)

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一般项目(2025-ZDJH-086)

收起

Path and mechanism for realizing the cultural service value of ecological products in national parks

  • ZHONG Lin-sheng , 1, 2 ,
  • ZHANG Xiang-ju , 3
Expand
  • 1. Institute of Geographic Sciences and Natural Resources Research, CAS, Beijing 100101, China
  • 2.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China
  • 3. College of Forestry, He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Zhengzhou 450046, China

Received date: 2024-07-01

  Revised date: 2025-01-22

  Online published: 2025-05-26

Fold

摘要

生态产品文化服务搭建起生态系统与人类福祉的桥梁，是国家公园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探索的重要内容。为促进国家公园“两山”转化、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求，基于生态系统服务级联框架，针对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特征和价值实现条件，提出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路径与机制。研究认为：价值实现路径包括明确自然资源权属、开展供需调查和监测、规划文化服务项目、核算文化服务价值、探索项目运营机制、促进服务交易与消费6个环节，并需要从政策创新、特许经营、生态补偿、多元资金投入、科技创新和公众参与6个方面完善和优化实现机制。研究基于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共同生产特征和对社会建构的更强依赖性，从利益相关者视角提出价值实现的多元参与机制。研究结果有利于从理论上完善和优化级联框架的人类反馈机制，从实践上促进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供需匹配。为有效支撑价值实现的路径和机制，未来研究应在继续完善供给端理论、方法和政策的基础上，重视需求的调查监测、评估方法和公众的参与、监督机制研究。

关键词： 生态产品; 国家公园; 文化服务; 生态系统服务级联框架; 利益相关者

本文引用格式

钟林生 , 张香菊 .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路径与机制[J]. 自然资源学报, 2025 , 40(6) : 1664 -1680 . DOI: 10.31497/zrzyxb.20250614

Abstract

The cultural service value realization of ecological products builds a bridge between ecosystems and human well-being and it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exploration of the value realization mechanism of ecological products in national parks.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transformation of lucid waters and lush mountains in national parks to invaluable assets and better meet people's growing demand for high-quality cultural ecosystem services, this paper proposed the path and mechanism of realizing the value of cultural service of ecological products in national parks (CSEPNPs) on the condition of the identification of functional characteristics and realization conditions. The analysis followed the chain process of "function-product/services-benefit-value" of ecosystem services based on the framework of ecosystem services cascade. We found that the path of realizing the value of CSEPNP includes six steps, namely clear ownership, survey and monitoring, product production, value accounting, project operation and trading. It was suggested to improve and optimize the mechanism on realizing the value of CSEPNP from policy, ecological compensation, investment, franchising, technology application, 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view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joint production of cultural ecosystem services and strong dependence on social construction, the value realization mechanism proposed in this pap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akeholders was conducive to improving and optimizing the humanistic feedback of the cascade framework in theory, and promoting the supply and demand matching between ecological products and cultural services in national parks in practice. With the continuing study on supply-side theory, method and policy, future research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demand-side investigation, monitoring, evaluation methods 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and supervision mechanism research, so as to achieve real-time matching of supply and demand.

Key words： ecological product; national parks; cultural service; ecosystem services cascade framework; stakeholder

生态产品是人类为寻求解决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矛盾问题，基于对自然生态系统经济、社会和生态价值的科学认知提出的新概念[1]。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任务，旨在推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解决全球性环境问题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2]。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化迫切需要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供给，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求。建设国家公园是增加高品质生态产品供给的重要途径之一。国家公园是中国自然生态系统中最重要、自然景观最独特、自然遗产最精华、生物多样性最富集的部分，国民认同度高，开展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探索具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和群众基础[3-5]。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建设以来，各地积极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路径，为建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积累了有益经验。但目前国家公园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途径中，政府付费占绝对主体，未能充分发挥市场和公众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中的重要作用，不利于国家公园建设的可持续性[4]。
根据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与国家统计局发布的《生态产品总值核算规范》，文化服务是指生态系统为提高人类生活质量提供的非物质惠益[6]。相比供给服务、调节服务，文化服务具有惠益群体广、环境影响小、市场接受度高等特征。其价值实现过程能更好地吸纳公众和市场主体参与，架起国家公园生态系统与人类福祉的桥梁[7,8]。加强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相关研究，促进价值实现效率的提升，有利于自然保护事业发展获得更广泛的社会支持和持续的经济动力[8]。此外，国家公园已开展的生态旅游、自然教育、科普宣传、生态康养等，也为梳理和总结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路径与机制奠定了良好的实践基础[9,10]。
然而，由于无形性等特点，文化服务研究比较薄弱，在自然资源管理与决策中对其考量还相对较少，特别是文化服务的内涵及机制研究不足[11-13]。国家公园是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供给的重要空间。但目前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研究多聚焦于探讨生态旅游、文化教育等单一实现模式，针对国家公园文化服务功能特点的综合研究不足[14-16]，其价值实现的内涵、路径、机制等的研究也需要加强[17]。基于此，本文借鉴生态系统服务级联框架，针对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特征和价值实现条件，提出价值实现的路径，探索多元化实现机制，为促进国家公园“两山”转化、持续保障人类生态福祉提供理论支撑。

1 文献回顾与概念内涵

1.1 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及其价值

生态产品是指生态系统生物生产和人类社会生产共同作用为人类福祉提供的最终产品或服务[18-21]。文化服务是指人类通过丰富精神生活、发展认知、旅游娱乐以及美学欣赏等方式，从生态系统获得的非物质惠益[22]。它包括旅游休闲、教育知识、美学价值、艺术体验、精神愉悦、灵感启发、地方感受、健康养生、文化遗产、社会交往等多方面[23,24]。人们可以基于自己的偏好、原则等对惠益进行价值判断，形成多样化的市场价值/非市场价值、个体价值/整体价值、经济价值/非经济价值等[25,26]。文化服务价值因分类标准的不同产生差异，基于已有研究提出的价值类型已经达30余种[27,28]。其中，旅游价值的研究成果最为丰硕，且自然保护地是与文化服务相关的新兴热点研究主题之一[29]。研究认为从供需视角理解文化服务及其价值有助于人与自然共生关系的建立和环境正义的实现[30,31]。

1.2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特征

从生态产品文化服务本身和服务供给空间（国家公园）来看，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具有以下突出特征。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无形性和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的有形性实现了统一。无形性是文化服务区别于其他类型服务的最突出特点[32]。但国家公园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通常存在有形载体，主要体现在产品提供的空间，即国家公园是具有明确边界的有形物理空间；旅游与自然教育等无形服务要依托游步道、场馆、科普宣传材料等有形媒介，而且通常需要工作人员提供服务。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的有形性为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价值实现提供了有形载体。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内容和分布体现了对地方的依赖性。“地方”是指国家公园所在的地方。一方面，由于国家公园在自然地理、生态系统等方面的独特性，访客与生态要素互动所形成的文化服务体验不能在其他国家公园完全复制。另一方面，即使是同类型生态系统的国家公园，因其与当地人文因素的交融，所提供的文化服务也有差异。例如，地方感、遗产等文化服务多是与地方社区的生产生活交融而形成。潘健峰等[33]通过对比中国普达措国家公园和美国圣伊莎贝尔派克国家森林公园的社会价值发现，由于普达措浓厚的民族文化使得前者的文化价值要高于后者。此外，由于个体成长和生活经历的差异，不同访客在同一国家公园体验到的文化服务价值也会在空间和类型上有所不同[34,35]。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对社会建构的依赖性更强，需要多主体的共同参与、共同创造[22]。与供给服务、调节服务相似，人类保护生态环境、修复生态系统，为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的实现作出贡献。不同的是，文化服务价值实现是通过人类感官和大脑对生物物理环境的信息进行处理的结果，它依赖于人类对生态系统的感知而产生，而不像物质产品可由自然单方生产（如木材生成、空气调节等）[36]。文化服务是人类通过与生态系统的互动积极创造和表达的关系过程与实体，这种关系包括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37,38]。因此，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的充分实现就需要来自不同性别、年龄、文化背景的多个人类群体的共同参与，例如，在钱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区，当地居民关注民俗文化普及服务、管理人员和访客关注精神文化服务[39]。

1.3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内涵

基于效用价值理论，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对人类社会的有用性已有广泛的研究证据，尤其是通过改善访客心理健康产生的巨大社会经济价值[40-42]。由文化服务对社会建构的依赖性可知，从国家公园生态系统的保护、修复和治理到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的规划设计均需要人类劳动的贡献。即从生态资源到人类社会可消费或使用的终端产品的过程，使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凝聚了人类抽象劳动而具有商品交换的价值基础，符合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理论[43]。而且，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的有形性使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可以附着于相关生态产业，转化为产权明晰、可直接交易的商品，进而通过市场路径实现价值交换。
结合已有研究成果和对实践的观察，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是指在人类和生态系统的共同作用下将国家公园生态系统的非物质惠益转化为可供人类实际享用的生态产品和服务，并通过市场交易，将文化服务潜在价值转化为现实价值的过程。其实质是生态产品的使用价值转化为交换价值的过程，关键在于生态产品市场交易的完成[44]。其目的是将国家公园具有文化服务功能的生态产品融入商品市场，依靠市场机制体现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真正价值，解决国家公园文化服务的区域外部性问题，形成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功能转化为经济价值的长效途径[45]。

1.4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条件

文化服务价值是一个人类与自然交互的关系性概念[13]。价值实现过程也是生态产品的生产与消费过程，遵循价值规律、竞争规律、供求规律等市场经济运行的基本原理，受到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供给能力和消费者消费能力的双重约束[1]。已有研究认为，生态产品文化服务有潜在与实现的供给和需求，只有当文化服务供给满足人类的某种需求、给人类带来惠益，产生文化服务流，才可称为文化服务价值实现[38]。结合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地方依赖性、价值共创等特征，本文认为有效的供给和需求以及两者在时间、空间和内容上的匹配是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三个基本条件（图1）。
图1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条件

Fig. 1 Conditions for realizing the cultural service value of ecological products in national parks

首先，由于文化服务对社会建构的依赖性更强，需要国家公园生态系统和人类共同作用才能形成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潜在供给。供给端的人类参与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人类建立国家公园，保护生态系统，并通过生态修复、退耕还林还草等方式恢复和增强国家公园生态系统服务功能，进而提升文化服务供给能力。第二，在国家公园生态系统文化服务功能基础上，人类通过基础设施建设、景观营造、文化阐释、社区参与、文化展演等多种方式，将文化服务转化为可参与、可感受、可消费的有形生态产品。
其次，文化服务需求增加是需求升级与生态消费意识增强的结果。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文化服务需求属于社交、尊重和自我实现等高层次需求[46]。培育合格的文化服务消费市场主体就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生理、安全等低层次需求得到满足；二是生态文明意识觉醒，具有生态产品文化服务消费的动机和需求。研究表明，生态产品的正外部性价值认知与经济发展水平的关系是正相关的[45]。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国民对优质生态产品的需求不断攀升，而国家公园是增加高品质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供给的重要空间。因此，对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潜在需求也将不断增加。
最后，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潜在供给和需求在内容、时间与空间上满足一定条件，才能实现价值。具体包括：（1）供给和需求内容要匹配。只有当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供给的内容（包含主题、类型和结构）与公众文化服务需求内容有重合时，文化服务价值才能实现。（2）供给和需求时间要相一致。这是因为服务性消费的即时性，多数文化服务项目不可储存。（3）供给和需求之间要有空间可达性。置身于国家公园是享受文化服务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但这同时也要求国家公园的交通可达性满足消费主体的客观消费能力和主观消费愿望。通过纸质媒体、社会网络、虚拟现实等图片、视频方式享受文化服务同样要求供需空间的联通/可达性。只是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对实现可达性的媒介要求不同，例如前者需要互联网，后者则需要道路、交通工具等。从目前的实践看，置身于国家公园现实空间仍是获得文化服务惠益的最有效途径，文化服务价值实现对交通、信息等社会要素流动的依赖性已经在多项研究中得到证实[47]。

2 研究框架

生态产品在内涵、应用上同国内外普遍关注的生态系统服务具有一致性，已有生态系统服务相关研究是其重要的基础[22]。生态系统服务级联框架由Haines-Young等[44]于2010年首次提出，后经不断改进，成为以生态系统服务为连结点、阐述生态系统服务结构—功能—惠益—价值间递进关系的重要理论基础，为多学科领域交叉研究搭建桥梁。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发现该框架虽然有效传达了人类社会对生态系统的依赖，但是人类如何反向影响生态系统的传导路径缺失，人类活动作用于生态系统服务的机制尚未建立[48]。张城等[49]的研究认为，框架的使用还应建立在明确的生态系统服务分类体系之上，明确研究的范围与目标，关注区域中利益相关者的具体需求与影响。
基于共同生产理论的分析认为，构建多利益主体多场域系统参与、多环节连续参与的机制可以弥补现有框架人类系统一侧弱化的不足，有效完善级联框架[50]。利益相关者是生态系统服务反馈机制中重要的社会变量，他们的多元参与也是框架中有待拓展的部分[51]。由前文分析可知，文化服务价值实现对级联框架自右向左贯通的依赖性较强。而且国家公园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关涉主体的多元性突出[52]。因此，本文从多元利益主体参与的视角加强级联框架人类反馈机制的优化，满足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双向互动需求的演化分析（图2）。首先，按照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产品/服务—惠益—价值”的级联过程，基于价值实现的条件要求，分析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路径，并在价值实现的相应环节加强需求调查、公众参与和消费引导，以弥补现有研究对需求侧的重视不足，促进供需匹配[53]。其次，从多元主体参与的视角，分析政府、企业、社区等利益相关者如何更好地参与文化服务价值实现过程，探索多元主体参与的价值实现机制。其目的是通过多元参与增强级联过程的人类反馈，促进价值实现的路径畅通。
图2 研究框架

Fig. 2 Research framework

3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路径

生态系统服务级联框架以一种链式结构将生态系统与人类福祉联系起来，意在展示不同环节的阶梯结构。本文借鉴级联框架将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路径分为明确权属、调查监测、产品生产、价值核算、项目运营和交易消费6个环节，各环节与级联框架的对应关系如图3。其中，明确的资源权属、清晰的供需状况是进行产品生产、形成有效供给的基础，合理的价值核算、灵活的运营机制是促进产品交易消费、实现供需匹配的关键。
图3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路径

Fig. 3 The path to realizing the cultural service value of ecological products in national parks

3.1 明确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供给的自然资源权属

明确的自然资源权属可为国家公园生态产品的有偿使用和有效管理提供支撑，也是通过市场路径实现文化服务价值的前提，还是探索特许经营、流转经营、生态补偿、绿色金融等多样化运营模式和融资机制的基础[54,55]。应根据《自然资源统一确权登记暂行办法》，将国家公园作为独立自然资源登记单元，对区域内所有自然生态资源统一进行确权登记，内容包括基本概况和所有权主体、所有权代理行使主体、行使方式及权利内容等权属状况。确权时要考虑国家公园作为一个山水林田湖草沙冰生命共同体，供给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自然资源具有整体性，并非单一的山川、河流或森林要素可以提供，如美学服务往往源于对整体景观的感知，所以在技术上需要有所创新[56,57]。

3.2 开展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供需调查和监测

调查国家公园可提供文化服务的生态产品类型、数量、分布，形成对应的生态产品目录清单，摸清文化服务的供给端状况。同时需构建包括生态环境、生物多样性、访客、服务项目等信息的动态监测制度，及时掌握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在数量、质量、分布、权益归属、保护和开发利用等方面的变动情况，为国家公园实现真正的智慧化管理奠定基础，如东北虎豹等部分国家公园和试点区建立了较为完善的“天空地”一体化监测体系[58,59]。还应开展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需求的市场调查，了解民众对不同类型国家公园（例如侧重物种保护的大熊猫国家公园、突出生态系统保护的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等）的文化服务需求内容与访问动机，对产品类型的偏好，对文化服务消费的时间和空间选择等[39]。并以3~5年一次的频率建立稳定的市场调查和分析机制，持续跟踪民众对国家公园文化服务需求的动态变化。

3.3 合理规划建设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

结合国际经验和中国自然保护地体系建设目标，坚持生态保护优先，突出国家公园的科研教育、生态旅游和社区发展功能，合理规划建设各类文化服务项目，以满足国民文化服务需求，体现国家公园全民公益性[60,61]。由于国家公园园情不同，且访客的社会文化背景、消费能力和偏好均有很大差异，因此规划项目类型和内容应当因园制宜，突出特色，且随供需变化与时俱进。项目设施建设要体现绿色发展理念，开展绿色营建，营造生态文明消费空间[61,62]。例如冰岛瓦特纳冰川国家公园的木质大门与围栏，加拿大班夫国家公园、新西兰库克国家公园的引导标识等，均可为国家公园文化服务设施的营建提供案例借鉴[62]。

3.4 核算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

明确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核算指标体系、具体算法、数据来源和统计口径等，探索构建以国家公园为特定地域单元的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核算体系。首先，由于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类型差异明显和价值实现模式多样，应针对不同文化服务项目特点探索核算指标和方法，提高核算结果的客观性[7]。其次，针对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价值共创特征，一方面借鉴生态系统服务核算方法，探索反映生态资源保护、开发成本和劳动投入的供给侧货币化价值核算方法，另一方面可在旅行费用法、条件价值法等基础上，基于市场需求、消费意愿、消费能力继续完善和创新需求侧货币化价值核算方法。从供需两个视角进行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的货币化核算，可为价值实现比率评估和考核机制提供依据。进而研究制定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核算规范，逐步推进核算标准化。

3.5 探索多主体参与的文化服务项目运营机制

探索政府主导、社区、企业、非营利组织等多主体参与的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运营机制。对属于基本公共服务的项目，由国家公园管理部门按照生态保护优先和全民共享原则负责运营，保障项目的全民公益性和可持续性。对属于非基本公共服务的项目，一方面可通过特许经营机制吸纳当地居民、企业、社会组织等积极参与项目运营，促进项目运营的市场化，从而节约交易成本、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另一方面，可通过品牌授权模式凝聚国家公园各利益相关主体，共同塑造和推广国家公园品牌体系，提升国家公园文化服务生态产品的吸引力，实现生态产品溢价[52]。目前中国已有物质产品领域的国家公园品牌授权成功实践，如大熊猫国家公园推出的“大熊猫友好型”农产品，但文化服务产品的品牌增值体系还有待探索[63]。此外，法国国家公园集体品牌的创建、使用和管理很有借鉴意义[64]。

3.6 促进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交易与消费

交易与消费是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核心环节，可从以下三个方面大力促进。第一，制定符合消费者心理预期和消费能力的合理价格。应用价值核算结果，探索建立体现市场供需关系的生态产品价格形成机制，使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定价科学化、合理化。第二，加大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的营销力度，提高市场知名度。将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纳入生态产品交易中心的产品目录中，通过生态产品推介博览会、生态产品线上云交易、云招商，推进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供给方与需求方、资源方与投资方高效对接。同时，通过新闻媒体和互联网等渠道，加大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项目宣传推介力度，提升社会关注度和市场知名度，刺激和引导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消费。第三，不断完善国家公园内外交通基础设施，包括交通站点至国家公园的接驳系统和公园内重要节点的连通性，提高文化服务现实交易的便利化水平。

4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多元参与机制

研究表明，为增强人的主体性参与，生态系统服务级联框架对多元利益主体参与具有内在需求[50]。利益相关者是生态系统服务反馈机制中的重要社会属性变量。陈曦等[51]从场域、惯习和资本三个维度界定的生态系统服务利益相关者主要包括政府部门、企业、社会公众、社区、非政府组织和科研机构。其中，政府是国家公园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的供给者，主要职责在于出台相关政策，保障生态产品供给能力，为其他利益相关方提供参与途径。企业是连接产品/服务与惠益的主要市场主体，但在国家公园场域缺少成熟的参与机制，且运行中需要政府、公众、社区等的监督。社区是国家公园生态资源的保护者、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的供给者，但缺少明晰的受益机制，极易与政府、企业产生矛盾。非政府组织和科研机构是目前中国参与价值实现重要的第三方组织，还需要在价值核算、标准制定、第三方监督等方面发挥应有的作用。社会公众是文化服务的消费者，也是价值实现的监督者，公众参与机制的畅通对保障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全民公益性尤为重要。为保障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路径的畅通，建议从以下六个方面完善和优化相关机制，促进价值实现的多元利益主体参与（图4）。
图4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机制

Fig. 4 Mechanism of realizing the cultural service value of ecological products in national parks

4.1 政策创新机制为多元主体参与提供制度支撑

政府可在试点建设、土地供给和项目运营等方面探索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政策机制，为其他利益相关者（尤其是企业）参与产品供给提供政策环境。第一，开展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建设，构建试点建设资金扶持政策体系，支持符合条件的国家公园创新价值实现模式，如联合经营模式、品牌增值模式，推动成果应用示范。第二，国家公园管理机构和地方政府共同制定国家公园周边区域的弹性土地政策，统筹考虑土地要素供给、土地资产价格、土地金融市场、公园内产业外移、文化服务供给的服务设施需求等，将旅游、教育、美学等文化服务价值实现对住宿、餐饮等的硬件设施需求有机融入到国家公园入口社区和门户小镇建设中。第三，遵循生态保护优先原则，以文化服务价值实现为突破口，探索自然资源资产运营和管理的市场化手段，允许公益组织、社区或企业以多种形式成为文化服务项目运营的主体，拓展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资金来源。

4.2 特许经营机制为企业等主体提供参与路径

特许经营是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重要市场机制[65]。中国国家公园体制建设以来，特许经营的内容和方式均有不同形式的探索[66-68]。但从实地调研的情况来看，在特许主体、特许范围、特许机制等方面还亟待完善，而且基层管理者、经营者和社区居民普遍对特许经营的基本内涵缺乏了解。亟需从以下方面不断完善[69,70]：（1）明确特许主体是国家公园管理局还是具体国家公园管理主体，设立专门的特许经营管理机构，分管特许经营事项，规范文化服务项目特许经营的实施流程；（2）明确特许经营范围，对文化服务特许经营的项目类型、经营范围与期限及特许经营形式等界定清晰，避免操作中扩大特许经营内容或仅限于生态旅游等某类项目的问题；（3）明确特许经营的管理和经营权责，避免所有权与经营权之间的混淆，经营管理效率低下；（4）建立特许经营监管机制，明确政府监管职能，严格对被特许人的经营开发活动进行监管，建立公平的竞争准入和考核退出机制，对不合规经营的受许人及时清退。

4.3 生态补偿机制促进价值实现惠及自然和社区

生态补偿是以经济手段为主，调节生态利益相关者之间关系的重要制度安排。旅游生态补偿已经在普达措等国家公园具有较多成功的实践，成为促进自然保护地旅游生态正义实现的重要途径[71]。但还需在以下方面做更多探索，以更好地发挥文化服务价值。第一，探索补偿主体多元化参与机制，通过税收减免等方式鼓励和引导文化服务相关企业、旅游者、非政府组织参与到基本公共服务类文化服务项目运营的生态补偿中。第二，将旅游等非基本公共服务类文化服务收益的补偿对象继续从生态系统拓展至周边社区，保障国家公园内部和周边居民拥有平等的生存和发展权利，促进国家公园建设程序和结果的社会正义[72]。第三，应针对正外部性补偿（例如对生态保护成效的补偿）和负外部性补偿（例如对人兽冲突的补偿）的不同具体情景，在社区、企业、管理部门等多方利益相关者的参与下科学计算补偿额度，参考旅游生态补偿经验，确定包括实际成效、空间位置、实际损失、市场价格等为依据的补偿标准。

4.4 多元资金投入机制增强产品供给和价值转化的可持续性

建立多元化资金投入机制，由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众共同保障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持续供给和价值转化。一是，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作为准公共产品且处在价值实现的探索阶段，政府投入应是当前阶段的主要资金来源，为文化服务的调查、监测和价值核算打牢基础，并引导市场资金的流向[73]。二是，从长期看，精准对接市场需求、提高价值实现的效率离不开市场的参与，应通过特许经营、生态补偿、绿色金融、品牌授权等多种方式吸纳各类投资。在具体方式上，可借鉴自然保护地旅游发展中出现的政企合作经营、政府委托经营、政府特许经营等探索成果[74,75]，如青海湖国家公园候选区的国营企业型、三江源国家公园文化服务的特许经营型、澳大利亚国家公园的原住民与政府合作经营型。三是，随着小康社会全面建成，公众对优质生态产品、优良生态服务和优美生态环境的需求愈加强烈，有条件鼓励社会组织建立各类生态产品相关的公益基金，通过门票、文创商品、解说服务等方式合理收费获得公众支持，合力推进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

4.5 科技创新机制为价值核算和服务供给提供技术支持

应加大国家公园、生态产品及文化服务等领域的科研资金支持，引导科研机构、企业针对国家公园自然资源确权、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信息调查和监测以及价值核算等理论和技术难题联合攻关，突破价值实现路径中的理论和技术瓶颈。加强最新科技成果在虚拟体验、智慧游园、线上预约、自助导览、环境解说等方面的应用，以促进文化服务项目的营销、设计和消费的便利化。在学科建设中给予相关专业和方向一定倾斜，储备不同层级和类型的人才队伍，解决实践中的专业人才（如专业的环境解说人员、游憩管理人员和文化创意设计人员等）缺乏问题，提高文化服务的供给水平。同时，鼓励科研机构、非政府组织、企业联合建立多种类型、多层级的文化服务项目评价和认证标准体系，逐步实现国家公园文化服务类生态产品供给的标准化和品牌化，促进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增值和价值转化[76]。

4.6 公众参与机制促进价值实现的全民共建共享

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惠益群体广，其价值实现有利于增强国家公园的全民公益性。建立公众参与机制既是提高供需匹配的精准性、促进价值实现的手段，也是更好地满足国民生态文化服务需求、实现全民共享的目的[77]。首先，政府和企业广泛宣传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及其价值实现的内涵和目标，加快形成符合生态文明的价值观、消费观、发展观，为建立对应的价值实现机制提供良好的舆论和市场环境，提升认知度和参与意愿。其次，建立公众参与的监督机制，尤其是建立有效的国家公园社区居民、访客意见反馈机制，由当地居民守卫自己的家园环境，由消费者捍卫国民共享文化服务的权益，作为自上而下管理和监督机制的有效补充。最后，应重视志愿者队伍建设和参与机制的构建，将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专家学者和充满活力、求知欲旺盛的学生群体以及探险爱好者、摄影爱好者、博物学家等社会公众纳入国家公园建设中，共同助力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真正做到自然保护地建设的全民共建共享。

5 结论与展望

国家公园是增加优质生态产品供给、提供生态系统文化服务的重要空间载体。分析表明，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具有无形性、对地方的依赖性和多主体参与的价值共创性特征。其价值实现应满足有效的供给和需求以及供需在时间、空间和内容上的匹配三个基本条件。基于生态系统服务级联框架的分析认为，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路径可分为明确权属、调查监测、产品生产、价值核算、项目运营和交易消费6个环节。为保障价值实现路径的畅通，研究提出从政策创新、特许经营、生态补偿、多元资金投入、科技创新和公众参与6个方面完善和优化相关机制，促进价值实现的多元参与。
本文在实践中有利于促进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供需匹配，为价值实现的多元参与和价值转化效率的提升提供思路，从而更好地体现国家公园全民公益性，为自然保护事业发展获取持续的社会经济动力。在理论上，多主体参与是生态系统服务级联过程高效实现的社会条件，更是增强人类系统反馈机制描述不可或缺的要素。从利益相关者视角构建多主体参与的价值实现机制，符合生态产品文化服务的共同生产特征，有利于加强级联框架人类反馈机制的优化，实现级联框架的双向耦合，为其他类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构建提供可借鉴的思路。
由于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对供需匹配的条件要求，需求侧的信息关系到价值实现路径的畅通。而已有相关研究和实践多是关注供给端，对需求侧的重视不足[53]。因此，未来研究应在继续完善供给端理论、方法和政策的基础上，重视需求的调查监测、评估方法和公众的参与、监督机制研究，促进供需的实时匹配，提高价值实现效率。例如，可结合多源数据（如，日益完善的资源信息数据库、带有地理标签的社交媒体数据）真实反映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的供需流动，进而应用数理模型揭示价值实现的影响因素[26]。同时加强不同利益群体对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偏好的研究，可为促进价值实现的多元参与提供理论支撑[78]。此外，由于国家公园生态系统文化服务类型多样、分类标准差异较大，还需结合已有研究制定符合中国实际的国家公园生态产品文化服务分类体系和价值核算的标准规范，奠定文化服务项目运营、交易和消费的基础，促进价值实现路径的畅通[79,80]。
本文还有一定局限性，一方面，研究以促进价值的市场化实现为主要目标，并尝试提出综合性的分析路径，但对文化服务及其价值类型、实现模式的多样性讨论不足，未来还需加强；另一方面，由于中国不同国家公园建设状况和公众消费水平差异显著，生态产品文化服务价值实现的社会基础有较大不同，本文提出的多元参与实现机制的应用推广还需充分结合每个国家公园政策、资金、技术和管理等方面的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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