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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资源学报 >

2023 , Vol. 38 >Issue 2: 357 - 374

DOI: https://doi.org/10.31497/zrzyxb.20230206

资源创新开发理论与路径

催化视角下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的机制与路径研究——以湖南省板梁村为例

  • 杨馥端 , 1 ,
  • 窦银娣 , 1, 2, 3 ,
  • 易韵 1 ,
  • 刘兴月 1 ,
  • 李伯华 1, 2, 3 ,
  • 刘沛林 3, 4
展开
  • 1.衡阳师范学院地理与旅游学院，衡阳 421002
  • 2.湖南省人居环境学研究基地，衡阳 421002
  • 3.古村古镇文化遗产数字化传承湖南省协同创新中心，衡阳 421002
  • 4.长沙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暨乡村振兴研究院，长沙 410022
窦银娣（1982-），女，安徽合肥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传统村落保护与旅游发展。E-mail:

杨馥端（1998-），女，湖南怀化人，硕士，研究方向为传统村落人居环境保护与更新。E-mail:

收稿日期: 2022-06-27

  修回日期: 2022-10-24

  网络出版日期: 2023-02-13

基金资助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2171215)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2271215)

湖南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2021JJ30062)

湖南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2022JJ30100)

收起

The mechanism and path of common prosperity of tourism-driven traditional villag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atalysis：Taking Banliang village in Hunan province as an example

  • YANG Fu-duan , 1 ,
  • DOU Yin-di , 1, 2, 3 ,
  • YI Yun 1 ,
  • LIU Xing-yue 1 ,
  • LI Bo-hua 1, 2, 3 ,
  • LIU Pei-lin 3, 4
Expand
  • 1. School of Geography and Tourism, 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 Hengyang 421002, Hunan, China
  • 2. Research Base for Human Settlement Environment, Hengyang 421002, Hunan, China
  • 3. Coope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for Digitalization of Cultural Heritage in Traditional Villages and Towns, Hengyang 421002, Hunan, China
  • 4.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and Rural Revitalization Research Institute,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22, China

Received date: 2022-06-27

  Revised date: 2022-10-24

  Online published: 2023-02-13

Fold

摘要

传统村落是特殊的乡村地域单元，更是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薄弱之地，如何促进传统村落实现共同富裕成为当前亟需解决的科学问题。运用参与式观察、深度访谈及文本分析等研究方法，借鉴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与城市催化剂理论，结合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发展现实背景，构建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机制，并以湖南省板梁村为例，探究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发展路径。研究显示：（1）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人居环境系统视为催化载体，构建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要素注入—载体吸附—效能释放”共同富裕催化机制。（2）载体通过吸附活性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环境清洁卫生与生态旅游持续、空间规划综合布局与空间联动多功能化、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关系网络织补与利益权力协调等催化效能，促进板梁村达成生态持续、经济发展、文化传承、社会和谐与制度完善五维度目标，从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研究充实了共同富裕的基本逻辑与发展路径，试图为中国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战略目标提供参考，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关键词： 共同富裕; 传统村落; 人居环境; 旅游驱动; 催化机制; 发展路径

本文引用格式

杨馥端 , 窦银娣 , 易韵 , 刘兴月 , 李伯华 , 刘沛林 . 催化视角下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的机制与路径研究——以湖南省板梁村为例[J]. 自然资源学报, 2023 , 38(2) : 357 -374 . DOI: 10.31497/zrzyxb.20230206

Abstract

Common prosperity is the essential requirement of socialism and is also a strategic goal that China needs to achieve in the middle of the 21st century. However, there are still many problems in the process of promoting common prosperity, especially in remote rural areas. Traditional villages are special rural regional units, but also a weak place to achieve the goal of common prosperity, so how to promote the realization of common prosperity in traditional villages has become an urgent scientific problem to be solved. Based on the kinetic principles of chemical catalytic reactions and urban catalysts, the catalytic mechanism of common prosperity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driven by tourism is constructed based on the qualitative research methods such as participatory observation, in-depth interview and text analysis, and the catalytic practice path of common prosperity is explored by taking Banliang village in Hunan province as an example. 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show that: (1) The tourism-driven traditional village human settlement environment system is regarded as the catalytic carrier, and the "factor injection -carrier adsorption -efficiency release" tourism-driven traditional village common prosperity dynamic mechanism is constructed. (2) The carrier of the human settlement environment system of Banliang village releases the natural ecological environment and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industry by adsorbing active elements, the fine layout of regional space and the multi-functional linkage of space, the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and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culture, the leading role of administrative forces and the assistance of social cohesion, etc., so as to promote the ecological sustainabi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cultural inheritance, social harmony and system improvement of Banliang village, thus gradually achieving the goal of common prosperity. The research has enriched the theoretical depth and basic logic of common prosperity, improved the development path of common prosperity of tourism-based traditional villages, and can provide reference for China to achieve the strategic goal of common prosperity of all people, which has certain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Key words： common prosperity; traditional villages; human settlement environment; tourism-driven villages; catalytic mechanism; development path

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提出促进共同富裕，需要进一步推动乡村振兴取得新进展、农业农村现代化迈出新步伐。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明确指出新时期需扎实推进共同富裕。而建设共同富裕社会、实现共同富裕目标，最大的难点在乡村，最大的挑战在缩小城乡差距。当前，中国正积极推进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进一步缩小城乡差距，在高质量发展中实现共同富裕目标已成为新时期更为广阔的论域。因此，共同富裕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也是一个政治问题，更是一个社会问题。学术界从多学科视角出发积极探索共同富裕的理论逻辑。基于经济学视角探讨共同富裕的公平与效率问题[1,2]、生产力与生产关系[3]、经济增长与收入分配[4]等；以政治学视角解释共同富裕的科学内涵[5]、现代化目标与高质量发展路径[6]；以社会学视角研究社会福利保障[7]、创新社会治理[8]等。综合多尺度视角探讨共同富裕的发展路径，以区域为主体构建了欠发达地区共同富裕的实现逻辑[9]、以城市为样本分析了新型城镇化背景下共同富裕的影响机理[10]、以乡村为表征研究了项目制帮扶促进共同富裕的驱动机制[11]等。总之，涉及共同富裕研究的学科较多、成果较为丰硕，但是落实到乡村地域的研究则较为分散、单薄，关于传统村落共同富裕的研究更少。实现共同富裕目标需要着力解决中国城乡发展不平衡、乡村发展不充分的问题，传统村落是特殊的乡村地域单元，更是实现居民共同富裕目标的薄弱之地。因此，如何促进传统村落居民实现共同富裕亟需地理学等多学科进行深入探讨。
2021年11月文化和旅游部、浙江省政府联合印发《关于高质量打造新时代文化高地推进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行动方案（2021—2025年）》，强调探索文化和旅游高质量发展路径促进共同富裕。中国乡村旅游发展二十多年的实践经验表明：旅游开发在促进产业融合、加强城乡文化交流、缩小城乡差距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2]，大量的实践与研究证实旅游产业是推进乡村振兴的典型产业业态[13]。因此，乡村旅游发展契合新时代共同富裕目标的要求。传统村落具有文化、社会、生态与经济等多维价值，在文旅融合背景下，旅游开发已逐渐成为促进传统村落发展的重要驱动力，是传统村落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路径选择。由于传统村落具有多种发展驱动力，因而将旅游驱动力占主导的传统村落称之为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即进行了旅游开发且主要依靠旅游产业振兴的传统村落。基于此，学者们探讨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的脱贫机制[14,15]、新业态发展与农户适应性研究[16,17]、旅游发展促进资源整合与利益共享的发展路径[18,19]等，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逐渐成为乡村振兴研究的典范[20]。相比于一般传统村落，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乡村振兴成效较好，但是距离实现共同富裕目标仍有较大差距，亟需深入探索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的优化发展路径，为下一阶段实现共同富裕提供动力支撑。但是，目前学术界鲜有研究分析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的内在动力机制，探讨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外在催化路径的研究更甚。城市催化剂理论借用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以动态发展的视角充分考虑城市再生的催化要素，以此形成促进城市再生目标的助推器和加速器，为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催化路径探索提供了理论参考和经验借鉴。基于此，本文借鉴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和城市催化剂理论，结合国家政策导向和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发展现实背景，以催化视角构建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要素注入—载体吸附—效能释放”共同富裕动力机制，并以湖南省郴州市板梁村作为典型案例，分析板梁村共同富裕催化路径。研究充实了共同富裕研究的理论深度与基本逻辑，探索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的发展路径，试图为中国达成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战略目标提供参考，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1 理论基础与研究框架

1.1 催化原理衍生及拓展

在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中，催化作用的核心是催化剂，催化剂由活性要素与催化载体构成。催化剂的化学反应机理主要包括注入、吸附、释放等环节，即通过注入活性物质，使能够附着活性物质的载体吸附活性要素形成催化剂，从而释放催化效能。1989年美国城市学者维恩·奥托和丹尼·罗根基于化学催化视角研究城市问题，并在其编著的《美国城市建筑：城市的催化剂》中提出“城市催化剂”的概念。城市催化剂理论即以更广阔的视角将一个或者多个能够刺激和引导一系列发展的要素作为“催化剂”，通过“化学反应”促进城市结构发生持续的、渐进的再生[21]。城市催化剂具有以下特点：（1）新要素必须是经过深思熟虑、深入理解的，可以是来自经济、社会、法律、政治等方面的要素，能够提升现存城市要素的价值；（2）催化剂的整体反应效果大于各部分反应效果之和，其独特个性的存在丰富了整个城市的内涵；（3）催化设计是影响城市未来形态的战略性决策，是精心策划的结果；（4）催化反应是可控制的，能够控制和疏导催化能量[22]。
城市催化剂理论以催化原理为新视角，注重城市各要素之间的关联性和互动机理，强调城市发展的过程设计并提倡以连锁反应实现城市再生，描述了如何从目标设定到实现的过程、作用与反作用、因果关系等。城市再生是一项旨在解决城市问题的、综合且整体的城市开发计划与行动，以寻求某一亟需改变地区的经济、物质、社会和环境条件的持续改善[23,24]。城市与乡村都是一个复杂的有机系统，机体内部各要素之间存在多元交流和信息互换的影响机制，虽然两个系统之间存在空间上的非协调性与功能上的异质性，但是随着新型城镇化、乡村振兴以及城乡融合发展战略的提出，要素转换、文化交融与产业重组等进一步缩小了二者之间的差距。此外，乡村与城市均具有一系列需要解决的问题困境和亟需实现的近远景目标。乡村实现振兴和可持续发展与城市再生目标一样需要解决各种发展问题，从而实现经济、政治、文化、产业以及生态等各方面的持续发展。并且乡村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相互刺激和影响，能够通过活性因子的催化效能促进乡村要素之间发生连锁反应，从而不断衍生新的动力机制加速推动乡村发展。城市催化剂理论以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为理念和视角为城市再生提出了新方法，而乡村发展目标与城市再生目标类似，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也能够为乡村发展提供较好的借鉴意义。因此，基于催化原理在城市问题研究上的衍生应用，试图将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拓展应用到乡村地理学，以催化视角探索乡村需要实现的近远景目标。通过构建催化机制与实证研究探讨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适用于乡村发展的可行性，不仅能够拓展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的跨学科适用范围，同时也能够进一步丰富乡村地理学的内涵。

1.2 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机制

共同富裕既要满足人民物质富裕需要，也要满足人民精神富足需求，是物质和精神都达到富裕状态的全面富裕。新发展阶段要求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生态综合协调、相互支撑与动态演进。因此，新时期共同富裕驱动目标和具体举措可细化归结为“五维一体”总体布局，包括物质富裕和精神富裕两层面，囊括生态持续、经济发展、文化传承、社会和谐及制度完善五维度目标。传统村落的区位条件、资源禀赋、文化底蕴等内在因素决定村落发展的基础本底，区域发展政策、外来资本投资、技术人员指导等外源驱动力强化了传统村落的发展动力，内外力共同促进传统村落发展与振兴。旅游产业一定程度上能够提升传统村落经济，但是也衍生出传统文化失真、社会关系网络断裂、生态环境失衡、产业融合不深入等一系列问题，导致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与新时期共同富裕目标之间仍存在较大差距。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实现共同富裕除了依靠自身潜在的发展动力之外，亟需具有助推和加速效应的引擎力量，形成引爆点或催化剂助推其高质量发展。基于此，尝试从催化视角出发，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各要素之间的关系视为一个有机的化学反应过程，通过构建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机制，积极探索促进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实现共同富裕的发展路径。
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机制的关键是载体本质的把握及活态要素的确定，活态要素需要能够激发现存要素的响应，催化载体必须是承载传统村落全要素并且能够附着活态要素的物质。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人居环境是一个复杂巨系统，具体包括自然生态系统、地域空间系统、社会文化系统与多元主体系统[25]。自然生态系统是一个具有自身良性循环修复功能的子系统，为村落发展提供物质基础和生态保障。地域空间系统是村落的空间载体，为村民提供旅游生产和生活的地理空间范围与区位，同时也约束社会文化系统的空间分布。社会文化系统是人长期在村落生产发展中所构建和积累的高认同、可识别的文化区域，随物质系统变化而适应改变，为多元主体系统的运行提供社会基础。多元主体系统涉及村民、政府组织、非政府组织以及旅游企业等主体，是村落转型发展的核心，能够促进社会文化系统、地域空间系统以及自然生态系统的改善，同时主体的适应性行为也受到其他子系统的约束。整体而言，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人居环境系统囊括村落全要素，系统要素、结构与功能之间相辅相成，并通过物质流动、能量循环和信息交换实现村落的有序跃升。因而人居环境系统是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发展的重要载体之一，能够吸附活态要素并释放促进村落发展的催化效能。其次，各种新要素均可介入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但是只有能够与催化载体结合形成催化剂并释放催化效能的要素才能称之为活态要素。活态要素涉及人、物、事等多种类型，需要对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进行整体分析，了解村落旅游发展阶段与问题现状，明确载体与活态要素形成的催化效能需助推共同富裕五维度目标实现的需求，从而进一步确定活态要素选取的维度。据此，结合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实际情况，按照注入、吸附和释放等催化反应机理，构建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要素注入—载体吸附—效能释放”共同富裕催化机制（图1）。具体包括：（1）活态要素注入：由于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主要以旅游业作为支柱产业，注入的活态要素应具备提升旅游经济发展以及解决旅游衍生问题的潜质。根据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发展特性和目标，从旅游资本（旅游资源、资本投资）、信息技术（物联网、人工智能）、人力资源（新乡贤、专业人才及技术团队）、政策制度（政策帮扶、产权建构）等维度注入活态要素。（2）催化载体吸附：依据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人居环境系统特征，分别将自然生态系统、地域空间系统、多元主体系统与社会文化系统视为催化载体，载体通过吸附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3）催化效能释放：催化剂释放正向催化效能强化内外发展动力的协同增效作用，加速助推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全面发展，以实现旅游经济发展、生态可持续、传统文化传承、社会和谐与制度完善等目标，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图1 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要素注入—载体吸附—效能释放”共同富裕催化机制

Fig. 1 Catalytic mechanism of "element injection-carrier adsorption-efficiency release" in tourism-driven traditional villages

2 案例区概况与数据来源

2.1 案例区概况

板梁村被誉为“湘南第一村”，共有556户，户籍人口2380人，地处湖南省郴州市北陲的永兴县高亭司镇境内，背靠象岭平展延伸，前有板溪、九山河绕村而下，形成“一山一水两田、一轨一路两村”的空间格局（图2）。由于其拥有丰富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板梁村开始依托村落资源禀赋积极探索旅游发展之路。自2002年发展旅游以来，逐渐受到了社会各界和众多新闻媒体的广泛关注，伴随着人居环境建设的不断完善，其经济快速发展，居民生活质量不断提高，并先后入选首批全国特色景观旅游名村、中国历史文化名村、首批中国传统村落、中国传统建筑文化旅游目的地、国家4A级旅游景区、全国生态文化村、湖南省美丽乡村建设示范村、湖南省乡村治理示范村等。作为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的代表，板梁村是典型的依托自身旅游资源开发并伴随人居环境优化促进经济发展的成功案例，同时也是具有代表性的精准脱贫示范村。但是，具有较强内生发展动力的板梁村仍存在进一步提升空间，亟需具有助推作用的引擎力量介入。因此，以催化视角探索板梁村的发展路径具有较强示范意义，能够为其下一阶段实现共同富裕目标提供指导和支撑，同时也能够为中国其他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实现共同富裕提供经验借鉴。
图2 板梁村区位概况

Fig. 2 The location overview of Banliang village

2.2 数据来源

研究团队长期扎根于传统村落研究，前期已完成了板梁村的初步调查和数据收集，建立了板梁村景观基因数据库和三维空间建模。课题组成员与村支书、民宿老板、旅游公司经理以及少数村民等建立了长期联系，通过各类通讯手段了解村落的发展情况，后又于2022年5月9日至5月15日期间对板梁村再次进行实地调研。本文采用参与式观察、深度访谈以及文本分析等定性研究方法，充分了解了村落的旅游发展脉络、人居环境建设历程以及产业发展现状、未来发展规划等。（1）收集与整合了有关板梁村的传媒资料（如新闻报道、宣传材料、官方网站公示材料等）、规划文本（《2014—2030年板梁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2020—2025年板梁村村庄规划》等）、政策文件（人居环境整治、村规民约）等相关文本资料，并对各种与案例村相关的文本内容进行文本分析，明晰了村落基本概况。（2）采取半结构式访谈法对村支书、旅游公司经理、民宿老板、景区工作人员、部分村民等主体进行调研，共访谈12人，访谈内容主要围绕板梁村旅游管理与分配制度、人居环境建设演变历程、村落产业发展规划等展开；通过梳理访谈内容的关键信息，将其与文本资料进行相互印证和补充，确保所获取调研数据的完整性和准确性（表1）。
表1 受访者信息及访谈重点

Table 1 Interview information and interview highlights

编号 受访者 受访人数/人 受访者职业 访谈重点
R1~R7 板梁村村民 7 R1（小卖部老板）R2（民宿经营者）R3（餐馆老板）
R4~R6（普通村民）R7（幼儿园教师）		 自然生态环境及传统文化演变
S1~S3 旅游公司
工作人员		 3 S1（礼堂工作人员）S2（旅游公司经理）S4（导游） 旅游经济收益及相关资本介入
G1~G2 政府部门 2 G1（村支书）G2（会计） 人居环境建设及产业发展规划

注：编号R为村民（Residents），S为旅游公司工作人员（Staff），G为政府部门（Governments）。

3 板梁村共同富裕催化路径

依据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要素注入—载体吸附—效能释放”共同富裕催化机制，分别从经济学、建筑学、社会学等视角分析板梁村的发展现状及整体要素，指导板梁村从政策制度、文化资本、信息技术、旅游资本、人力资源等方面注入活态要素，从而构建板梁村共同富裕催化路径（图3）。具体包括：（1）自然生态释放环境清洁卫生与生态旅游持续效能，催化板梁村生态可持续发展；（2）地域空间释放空间联动多功能化与空间规划综合布局效能，催化板梁村经济高质量发展；（3）社会文化释放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效能，催化板梁村文化传承与创新；（4）多元主体释放关系网络织补与利益权力协调效能，催化板梁村制度完善与社会和谐。生态可持续发展是共同富裕实现的基本载体，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共同富裕实现的物质基础，文化传承与创新是共同富裕实现的精神保障，制度完善与社会和谐是共同富裕实现的动力支撑。因此，板梁村人居环境自然生态、地域空间、社会文化与多元主体系统载体通过吸收活态要素产生连锁反应并释放催化效能，以实现生态持续、经济发展、社会和谐、文化传承与制度完善五维度目标促进共同富裕。
图3 板梁村共同富裕催化路径

Fig. 3 The common prosperity catalytic path of Banliang village

3.1 自然生态释放效能，催化生态可持续发展

板梁村自然生态系统良好，截至2022年共发生过3次小型洪灾和1次森林火灾，仅大炼钢铁时期有过乱砍滥伐历史，村民对于自然资源的利用较为理性，生产生活方式古朴环保。但是旅游开发、基础设施建设等给生态环境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根据板梁村生态本底情况，以自然生态系统为催化载体，注入政策管理、村规民约、规划设计、工程技术、旅游发展等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环境清洁卫生与生态旅游持续催化效能，使生态环境得到适度的保护和利用，保障并提升当地居民、游客的公民环境权与发展权等基本人权与福祉，促进板梁村生态可持续发展（图4）。
图4 “环境清洁卫生—生态旅游持续”效能释放机理

Fig. 4 "Clean and hygienic environment-sustainable ecology and tourism" efficiency release mechanism

通过完善板梁村污水管网建设、垃圾分类循环利用等，释放环境清洁卫生效能，促进板梁村人居环境宜居适度。乡村生态环境突变主要表现为乡村土地污损化、水体污染化和空气污浊化等环境污染问题[26]，需抓住“固液气土声”的重点开展专项环境污染防治，加强质量监测、源头减量、过程阻断、资源循环全程布控[27]。板梁村无工业、农业污染，“没有工业……农业这方面没有什么污染，现在都是有机肥，还有农药都是高效低毒的”（G1），但需防治生活污染等。总体而言，板梁村生活垃圾和旅游生产污染处理较为集中，在接龙桥桥头、入口广场角落等地设垃圾固定投放点，不断完善垃圾投放收运处置体系；村委与农家乐经营者签订安全生产保证书等文件，监督其进行清洁生产、安全生产和合规经营，厨房均安装了排气管等设备，有效避免了室内油烟污染古建筑。此外，村委雇佣保洁员维护村容村貌，通过标语、广播和“红榜”宣传环境保护与防灾减灾做法，十三条村规民约中有六条涉及环保内容，如“放火烧山罪不轻，监牢就要自己蹲；环境卫生要搞好，鸡鸭牲畜莫乱跑”。但是，由于板梁村未敷设污水雨水管网，污水经各户化粪池简易处理后，均就近排入自然水体，造成了局部水域污染。未来板梁村应投入污水管网建设，将旅游生产及生活废水分散处理、集中处理或纳入污水管网统一处理；进一步推进厕所革命，修建化粪池处理人畜粪便，完成2025年将卫生厕所普及率提高到95%的目标。此外，板梁村2020年生活垃圾分类减量化处理率仅为20%，随着旅游发展进程的加快，生产生活垃圾数量和种类不断增加，为循环利用可回收垃圾，需逐步采取垃圾分类回收、易腐垃圾阳光堆肥等措施。
通过评价板梁村旅游生态质量、防范旅游容量超载等，释放生态旅游持续效能，为板梁村永续发展奠定基础。板梁村一直以来注重林地养护，在坡地等高耕作，同时采取轮作、轮伐和休耕等方式，降低对生态空间的负面影响；定期进行生态治理，并于1975年进行了板溪河走向改造，2007年修建了九曲河河道护坡。作为山地滨水聚落，板梁村需继续提高抗涝防洪能力，防范水土流失等生态问题。此外，作为旅游驱动型村落，还需遵循生态自然恢复的客观规律，控制旅游设施对土地的占用，提高自然资源利用效率，保障生态环境稳定[28]。板梁村自然生态景观化作用较为突出，象鼻石、神龟石、莲花石、金叶树、韵泉、双龙泉、银子塘等山石草木、山泉水塘原是老村自然风水的一部分，通过挖掘其观赏性、历史性和故事性价值，成为了游客认识板梁村历史沿革和生态文化的重要窗口。对泉水、溪水的规训营造出“流水人家”的古村景观，游客们见浣洗挑水井然有序，听村民随口道出一段传说，“……我们这里水质很好的，（村里）好多百岁老人，双龙泉喝了能怀双胞胎的……”（R5），自成意趣。现阶段板梁村旅游发展较晚、规模较小，未进行过系统的旅游生态质量评价，当前旅游专项规划主要对旅游设施、景点和旅游路线开发做了梳理，其生态友好型旅游开发具有较大发展空间。未来可以通过运用各类旅游生态容量方法，测算板梁村环境质量底线和资源开发上限，提倡可恢复性的空间开发模式；依据板梁村生态环境质量评价结果进行旅游规划，合理设计旅游开发进程和各阶段的产业规模，并指导旅游活动量的动态调控。在维持板梁村生态环境系统自恢复能力的基础上，实现村落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的同时，保障游客的旅游体验质量。

3.2 地域空间释放效能，催化经济高质量发展

板梁村地域空间系统具有一定的自律性和独特性，聚落农耕属性、文化遗产属性和旅游资源属性突出，对外开放程度较高，是良好的产业经济催化载体[29]。2020年板梁村建设用地面积占比11.74%，农用地面积占比86.45%，生态用地面积占比1.82%，进行了路电水光气基础设施建设和环境卫生治理。整体而言，空间规划较为全面和详实，但是仍难以满足全要素国土空间管控和乡村发展空间利用双重需求，三产融合和渗透有待进一步加强。作为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相较于一般传统村落，板梁村经济发展主要依靠旅游产业，因而需要进一步优化地域空间，促进旅游发展。以板梁村地域空间系统为催化载体，注入政策管理、规划设计、空间管制、旅游发展、外来资本、资源挖掘等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空间联动多功能化与空间规划综合布局催化效能，通过打造板梁村较合理的土地利用方式及旅游产业升级，实现地域空间有序，进而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图5）。
图5 “空间规划综合布局—空间联动多功能化”效能释放机理

Fig. 5 "Comprehensive layout of spatial planning-multi-functional spatial linkage" efficiency release mechanism

细致规划板梁村地域空间布局、完善三产融合用地保障机制等，释放空间规划综合布局催化效能，促进板梁村地域空间良性演变。按照中国对第一批传统村落的管理政策，板梁村编制《2014—2030年板梁传统村落保护发展规划》，在以老村为核心的传统村落保护界限范围内规划道路交通、旅游线路等，并提出建筑整治和高度、视廊控制要求，打破了自然生态区、农林渔牧区与居民点用地三分的原生土地利用格局。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改革后按“特色保护类村庄”定位编制村域《2020—2025年板梁村村庄规划》实现板梁村空间布局全村覆盖、综合规划、地类精细（图6）。新一期规划空间范围扩大至整个板梁行政村，强化对基本农田保护区和历史文化核心保护区的空间管控，划定87.32 hm2基本农田保护区，在中村、下村的保护区域挂牌设定6.64 hm2历史文化核心保护区。融合“多规合一”理念，划分古村文化展示区、休闲体验采摘区、现代农业示范区和生态保育区，构建了“一区两带四片区”全域空间布局。充分考虑利用性质、产权归属和发展需求，通过将农林用地细化为包括园地和商品林在内的9类用地类型、新增城镇等用地类型等举措，促进板梁村空间布局精细化。但是目前空间规划落实情况仍难以满足村落发展需求，导致板梁村空间效益较低，“现在村里有五六个规划……空间规划做得很好，关键就是实施不了……要把产业搞起来，一样一样落实”（G1）。未来还需打通规划管控与实施建设之间的梗阻，完善板梁村三产融合发展用地保障机制，在大力发展旅游业态的同时，确保不占用永久基本农田、不突破建设用地规模、不破坏生态环境和人文风貌，引导板梁村地域空间有序发展。
图6 板梁村2014年与2020年两期规划对比

Fig. 6 Comparison of the two-phase plans of Banliang village in 2014 and 2020

通过盘活土地资源、发展“旅游+”经济业态、延长农产品加工链等，释放空间联动多功能化效能，促进产业升级和地域空间良性演变，激发板梁村作为地域综合体、居业协同体和功能有机体的多元价值，不断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旅游开发驱动基础公服设施建设，带动餐饮、住宿等商服行业发展，促进生态环境要素景观化，是具有巨大潜力和动能的活态要素。板梁村于2014年旅游渐有起色后，次年为提升竞争力进行了系统的人居环境建设。由上级政府主导修缮老村传统建筑，改造环村公路和河道、修建生态停车场等，直观地改善了老村传统风貌和交通条件。虽然旅游配套设施已达“4A”景区标准，但可利用的120栋传统建筑、环村河流和象岭山等自然景观仍未得到充分发掘。由于缺少外来资本投资，导致旅游产业资金运转不足，“……现在没有老板愿意来投资，缺少资金想做一些新项目也做不成……”（G1）。目前板梁村旅游产业发展的堵点在资金，社会资本、金融资本存在一定缺口，单靠财政支持和农民资本难以激发土地、产业等物质富裕关键要素的活力。农业生产方面，板梁村农业结构较为单一，烤烟是其主要经济作物，部分村民通过承包耕地并雇佣本地人种植与采收烤烟，产生了可观的就业和增收效应，“……村民平时就种菜、种田这些，闲置土地基本上承包出去了，有3、4个村民承包土地种植烤烟，一个人一年大概能赚五六万……”（G2）。未来需将休闲农业、研学实践、党史教育、文化艺术和旅游观光等优势要素或特色产业有机结合，发展“古色引领+红色添彩+绿色发展”的旅游发展模式；通过培育网间与夜间经济、开发多元旅游项目等应对疫情冲击、高质量景区遮蔽效应及衍生风险等旅游发展困境。延续以红线为底线发展现代化、规模化农业，建设生态有机农场加深烤烟、夏橙等农产品生产加工产业链，提高特色农产品附加值。通过吸附经济资本、资源挖掘、旅游发展等活态要素激发板梁村地域空间多功能价值，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

3.3 社会文化释放效能，催化文化传承及创新

板梁村社会文化系统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包括周礼古宴、雕刻技艺以及传统“家庭—房族—宗族”社会组织机构等。保存良好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记录了板梁村的人杰地灵，为其长远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旅游开发使板梁村从“封闭空间”变成“流动空间”，在外来主体和多元文化介入下，板梁村传统文化也面临消失、异化等危机。根据板梁村传统文化发展现状，以社会文化系统为催化载体，注入政策支持、信息技术、传承基地建设、教育建设等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催化效能，促进传统文化传承及创新（图7）。
图7 “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效能释放机理

Fig. 7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of traditional culture-innovative development" efficiency release mechanism

通过改造板梁村传统文化的内涵和表现形式，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和表达形式，释放创造性转化效能，促进传统文化传承延续。板梁村依托旅游开发已展开了相关保护工作促进文化传承，并且取得了较好成效。政策引导和旅游发展等要素的注入赋予周礼古宴、传统口头文学新的表达形式—文化展演，促进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2014年9月，板梁村与当地旅行社合作推出“周礼古宴”体验活动，营造出传统村落的美学氛围和文化意义，深受游客欢迎。2018年的国庆黄金周，板梁村接待了旅游团队达六千多人次，60%的游客来自粤港澳地区，这也让村民心中充满了自豪感，“……疫情之前五一、十一有七八千人来，都是来我们这里感受传统文化的……”（R1）。除此之外，板梁古村流传许久的传统口头文学等均被加入到导游词中，一定程度上为旅游经营者和村民带来创收，也让这些民间文学故事得以流传。但是板梁村也面临传统礼仪简化、雕刻技艺失传等问题，“……周礼古宴礼仪形式繁杂且成本较大，游客觉得经费比较高，一套流程下来要好几个小时……”（S2），“……房子上的雕刻图案都是很有讲究的，现在还会这种技术的人几乎没有了……”（R5）。未来应加强应用信息科学技术，结合现代化技术和手段将板梁村的周礼古宴、传统口头文学等非物质文化以多媒体展览与可视化的形式向游客进行文化展示及传播，利用3D技术呈现古建筑装饰等物质文化，进一步释放创造性转化效能。其次，通过建立传习基地、传统文化档案馆将周礼古宴、砖木雕刻技艺、民风习俗等传统文化进行原真性记录和传承，为后续再利用提供支撑。聘请专业技术团队在保留历史建筑原有风貌的基础上植入现代功能，修补材料、修补工艺等需遵循当地景观基因，保持原有风貌[30]。并按照“一村一韵”的规划要求加强风貌管控，将文化元素（如楹联文化、忠孝廉节文化）融入建筑形态和装饰中，构建板梁村特色文化符号，促进传统文化传承。
按照时代的新进展补充、拓展与完善板梁村传统文化的内涵，释放创新性发展效能，以此促进板梁村传统文化创新。“忠”和“义”是板梁村的重要传统思想，“板梁村走出的七品以上官员、学士达300余人，世世代代效忠于朝廷”（S4），到现在成就了著名的“板梁暴动”。“忠”被赋予了新的时代意义，也就是中华民族的红色基因，昭示着板梁人的文脉传承、优秀品质和理想追求，同时也向教育功能转变。板梁暴动陈列室成为郴州市党的创新理论大众化宣讲基地、青少年红色基因传承基地，也是重要的研学基地。此外，“义”也是流淌在板梁人血液中的基因，“见利忘义众人嫌，举义行善家业兴”是刘氏家族的家训。有义举或为人义气都会被记录在族谱中当成榜样，从而带动家族风气。教育建设及族规家训等活态要素与社会文化系统载体相结合，释放创新性发展效能，使传统文化向更高阶段和层次迈进。在后续的建设中，板梁村的创新性发展应注意处理好传统文化原真性和创新性之间的关系，避免为了过度迎合旅游发展而失去自身文化的原真性，例如讲解词中为了创新而对历史事件过度改编，或为了噱头加入迷信、低俗色彩等。在遵循原真性、整体性、活态性和可持续性保护原则的基础上，可以通过创新设计和优化重组等方式进一步挖掘板梁村符合时代需求的传统文化内涵。另外，坚持“人—村—遗”一体化发展战略，促进全民文化保护意识的觉醒，注重村民参与的整体性，强化传统村落社会文化系统“延续—发掘—创新”三步一体的协同发展能力，以此促进板梁村传统文化创新发展。

3.4 多元主体释放效能，催化制度完善及有序

板梁村多元主体系统包括村民、政府及非政府组织等。各主体积极开展了村落保护、土地流转和空间价值挖掘等一系列举措，但是目前暂未有资本力量介入，主要是以村委会为主的人员组建了旅游公司，自发摸索旅游开发，也因此产生了一系列利益纠纷问题。旅游裹挟现代性和全球化力量，人流、资金流、信息流等要素的侵入逐渐改变了板梁村原住民与地方的关系，心理空间区隔也随之产生。根据板梁村基本发展现状，以多元主体系统为催化载体，注入行政调控、弱势帮扶、旅游投资、村规民约、专业技术、自治监管等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利益权力协调和关系网络织补催化效能，在权力与资本兼收并蓄、本地居民与外来主体接纳融合的共同推动下实现板梁村制度完善及社会有序（图8）。
图8 “利益权力协调—关系网络织补”效能释放机理

Fig. 8 "Coordination of interests and powers-weaving of relationship network" efficiency release mechanism

通过协调板梁村各行动者，保障各利益相关者的基本权益等，释放板梁村利益权力协调效能，促进制度完善。永兴县设立板梁村建筑保护工作领导小组等协调议事机构，为板梁村的保护和旅游活化提供指导。日常旅游运营为村落提供了一定数量的就业岗位，旅游公司目前聘请本村人员达三十余人，岗位包括保安、导游、保洁人员、餐饮人员等。其中保洁人员多由本村家庭困难的弱势老人组成，为其提供经济收入，“……家庭困难的老人，没办法出去赚钱了，就扫一下垃圾，给点补贴……”（R7）。板梁村的旅游开发有一定起色后，因利益纠纷问题导致关系网络出现破裂，“……之前没有分红，大家就闹起来了……”（R2），对此村委会开始每年给村民缴纳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疫情导致旅游产业受挫，利益分配也陷入了困境，“……每年要给全村人缴纳医疗保险，花费都要六七十万，加上平时要发工资、日常维护什么的，基本上靠拨款支撑了……现在疫情没什么游客，蛋糕做不大，肯定也没办法给大家太多分红……”（G1）。因此，如果仅靠行政财政支撑及地方自治组织管理，板梁村很难获得更大发展空间，亟需建立合理的资本准入制度，通过招商引资为村落旅游业发展注入更多的经济资本和专业指导，使旅游焕发新的生机与活力。后续的行政调控中更需要明确村民在产业链和利益链中的份额与环节，推进村民利益链、企业产业链与合作共赢链相融，通过建立“共荣—共享—共生”的发展模式以及公平合理的旅游利益分配制度，减少因利益分配不均而产生的矛盾和纠纷。其次，建立社区合理增权机制，注重村民的政治、经济、社会以及心理增权，通过加强村民的知识教育和技能培训，提高村民综合素质和权力意识，使原本弱势的村民群体通过参与旅游获得新的发展势能和社会资本，为营造完善的制度空间创造条件。最终外部制度植入、村内正式制度以及与非正式制度融合，形成符合板梁村实际的创新性制度。
建立有效的道德监督体系、旅游合作关系及信息交换网等，释放社会关系网络织补效能，促进板梁村社区稳定和谐。板梁村村规民约是协调村民内部矛盾的重要工具，涉及文物保护、公共秩序、旅游开发等方面。村委会于文化中心设立红黑榜，对于敬业奉献、乐于助人、见义勇为、诚实守信等事迹给予红榜表扬，对于违反村规民约的行为则给予黑榜批评和惩罚，形成了较为完善的道德监督体系。专业技术团队（国家文物保护部门、湖南大学建筑学院、古村古镇文化遗产数字化传承湖南省协同创新中心等）的介入实现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方式的多样化，同时也扩大了板梁村多元主体的信息交换网络，成为板梁村长远发展的重要文化和社会资本。但是村民旅游参与积极性不高，导致旅游发展动力不足，“……年轻的留在家搞旅游的少，出去打工的多……”（R4）。未来还需充分挖掘本地资源、发挥不同主体的创新动能与优势，通过培育村社精英和社区组织（旅游协会、艺术团体等）带动旅游业的发展，进一步提升板梁村的社会凝聚力。其次，板梁村的社会关系网络还因旅游开发、新村搬迁等空间区隔因素逐渐由“亲缘关系”向“地缘关系”及“业缘关系”过渡，建立在“利益逻辑”上的人际互动逐渐取代了“熟人逻辑”，原本亲密浓厚的人际网络发生断裂，“……我家是最开始搞民宿和餐饮的，一次性好几百研学的学生过来（板梁村）都来我这里……有人眼红，也有亲戚、邻居抢生意的……”（R3）。因此，调整旅游合作关系已成为板梁村社会关系网络织补的关键问题，原有的亲缘关系建设应以强化关系为窗口的产业模式进行资源共享，但需要避免家族垄断；地缘关系建设要注重宣传和谐村风民俗，建设邻里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业缘关系建设中村委会要注重协调民宿、餐饮等商户之间的竞争关系，鼓励行业合作而非哄抬物价造成恶性竞争。

4 结论与讨论

4.1 结论

推动共同富裕，短板弱项在乡村，优化空间和发展潜力也在乡村。因此，探索传统村落发展的内在动力与外在助推力量，对切实解决乡村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突出问题，推动农业全面升级、农村全面进步、农民全面发展，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和共同富裕，具有十分重大的战略意义。本文借鉴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和城市催化剂理论，基于国家政策导向和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发展现实背景，构建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要素注入—载体吸附—效能释放”共同富裕催化机制。并以湖南省板梁村为例，分别从经济学、建筑学、社会学等视角分析板梁村的发展现状及整体要素，从政策制度、旅游资本、信息技术、文化资本、人力资源等方面确定活态要素构建催化剂，通过释放催化效能促进板梁村生态持续、经济发展、文化传承、社会和谐与制度完善，以此实现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的目标。具体包括：
（1）以生态环境系统为催化载体，注入政策管理、村规民约、规划设计、旅游发展、工程技术等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环境清洁卫生和生态旅游持续催化效能，使板梁村生态环境得到适度的保护和利用，保障并提升当地居民、游客和投资者的公民环境权与发展权等基本人权和福祉，实现生态可持续发展。
（2）以地域空间系统为催化载体，注入政策管理、规划设计、空间管制、旅游发展、外来资本等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空间联动多功能化和空间规划综合布局催化效能，通过打造板梁村较合理的土地利用方式及产业升级，促进地域空间有序演变及多产融合渗透，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
（3）以社会文化系统为催化载体，注入政策支持、信息技术、传承基地建设、教育建设等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及创新性发展催化效能，促进板梁村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有机融合，实现文化传承及创新发展。
（4）以多元主体系统为催化载体，注入行政调控、弱势帮扶、旅游投资、村规民约、专业技术、自治监管等活态要素，形成催化剂并释放关系网络织补、利益权力协调催化效能，通过建立有效的正式制度监管—非正式制度监督体系促进权力与资本兼收并蓄、本地居民与外来主体接纳融合，实现板梁村制度完善与社会和谐。

4.2 讨论

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是一项复杂的社会工程，亟需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综合研究。催化的主要特点是启动和加速，激发传统村落一系列连锁反应，同时提高传统村落共同富裕的速度和进程。但是，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的发展动力多元且活跃，不同村落类型与历史演变阶段具有不同的发展动力，本文构建的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要素注入—载体吸附—效能释放”共同富裕催化机制，从过程论和反应论的角度把握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发展的引擎，以便更好地集中村落资源、获取最大综合效益，助力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实现共同富裕目标。此外，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机制的重点在于载体与活态要素的确定，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活态要素的全面确定需更加丰富与具体，难免存在案例地分析不够深入导致活态要素不全面的问题。实现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需要注重内部要素的整合，更需要不断强化外部活态要素的注入和吸收。催化共同富裕的活态要素必须是全方位、多元化和综合性的，建议专家学者、企业、政府与非政府组织等个人和社会团体给予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更多政策倾斜、资金资助、人才凝聚与技术支持等，通过不断优化活态要素进一步强化催化效能，为新时代推动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提供更为扎实且持久的动力支撑。
本文通过深化与凝练城市催化剂理论与催化反应动力学原理，以催化视角研究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发展路径，体现了乡村地理学融合多学科的包容性，同时也为共同富裕研究提供了新的逻辑思路。通过探索湖南省板梁村共同富裕催化路径，进一步完善与充实了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研究，能够为其他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提供理论参考与经验借鉴。虽然中国传统村落类型多样且问题各异，但是由于传统村落人居环境系统涵盖村落全要素，其他类型的传统村落在探究共同富裕发展路径时可参考借鉴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机制，选择人居环境系统作为催化载体，依据村落自身发展情况“因村制宜”地选择多维度、多样化的活态要素，不同载体通过吸附活态要素发生连锁反应，催化经济发展、社会和谐、文化传承、生态持续和制度完善，逐步达成共同富裕目标。需要说明的是，本文首次尝试基于催化视角进行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理论内涵分析与动力机制构建，学术界相关研究成果非常少，目前尚处于摸索阶段。本文可谓从催化视角建构了一条整体性和创新性的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推进路径，因此也算是抛砖引玉，希望有更多的学者继续关注并深入探索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研究的理论内涵和实践意义。但是由于板梁村还未真正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研究成果是否具有普适性还需要进一步检验。这也是本团队正在努力的方向，目前团队仍旧持续跟进板梁村的发展动态，并不断优化板梁村共同富裕催化路径，未来希望通过不断探索多种类型传统村落的共同富裕催化路径，寻找背后的本质特征和内在规律，从而总结出具有普适性的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机制，进一步验证与夯实旅游驱动型传统村落共同富裕催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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