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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 Vol. 37 >Issue 6: 1598 - 1608

DOI: https://doi.org/10.31497/zrzyxb.20220616

绿色发展与生态保护

长江三角洲跨界流域生态产品交易机制——以天目湖流域为例

  • 苏伟忠 , 1 ,
  • 周佳 1, 2 ,
  • 彭棋 1, 2 ,
  • 邵姝遥 1, 2
展开
  • 1.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流域地理学重点实验室,南京 210008
  • 2.中国科学院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北京 100049

苏伟忠（1977- ）,男,山东莱芜人,博士,研究员,研究方向为城市土地可持续利用研究。E-mail:

收稿日期: 2021-09-13

  修回日期: 2022-02-06

  网络出版日期: 2022-08-28

基金资助

中国科学院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A类）(XDA23020101)

国家重点研发计划(2018YFD1100102)

收起

Ecosystem service products trading in the transboundary basin of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An example of Tianmu Lake Basin

  • SU Wei-zhong , 1 ,
  • ZHOU Jia 1, 2 ,
  • PENG Qi 1, 2 ,
  • SHAO Shu-yao 1, 2
Expand
  • 1. Nanjing Institute of Geography and Limnology, Key Laboratory of Watershed Geographic Sciences, CAS, Nanjing 210008, China
  • 2. College of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China

Received date: 2021-09-13

  Revised date: 2022-02-06

  Online published: 2022-08-28

Fold

摘要

生态价值多元化实现是落实区域一体化生态保护格局的经济政策保障。针对当前生态产品交易制度不完善与市场活跃度问题,以天目湖流域水质净化服务产品为例,提出一条生态保护市场化与生态产品增值的双向促进道路：基于长序列监测数据与水文水质过程模型,提出流域生态保护基准概念及其约束下生态产品交易边界,精准核算基准年水质净化产品的可交易量为1.37 t,基准价格为1186.71万元/t/年;面向近10年产品实际供需主体的内在联系,揭示了“三类五种”生态产品交易机制类型,并选择设计了低端产品退出—高端产品激励的典型交易模式。生态产品交易实施为研究区生态价值实现提供市场化路径,为国内同类地区一体化生态保护格局保障提供思路。

关键词： 生态产品交易; 生态价值实现; 生态保护格局; 天目湖流域; 长三角区域一体化

本文引用格式

苏伟忠 , 周佳 , 彭棋 , 邵姝遥 . 长江三角洲跨界流域生态产品交易机制——以天目湖流域为例[J]. 自然资源学报, 2022 , 37(6) : 1598 -1608 . DOI: 10.31497/zrzyxb.20220616

Abstract

Realizing ecosystem service value is the prerequisite of the integrated implementation of regional ecosystem pattern. With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China's economy, there are fewer ecological products that can meet people's increasing demand of better life. Guided by the conviction that lucid waters and lush mountains are invaluable assets, we advocate the priority of ecological protection and the new requirements for the realization of the value of ecological products; however, the problems such as inaccurate definition of ecological products and obstacles of trading mechanism are still prominent. The paper took Tianmu Lake Basin as an example and proposed a two-way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marketization of ecological protection and the improvement of ecological products value. Some conclusions can be drawn as follows: (1) The ecological products of water quality purification service were dominant in the study basin, which equaled the surplus part of the water quality purification service capacity subtracting the safety baseline part for the ecological health benchmark. (2) Based on the distributed hydrological model and water quality model of pollutant transport process, the supply and bottom price of ecological products were accurately calculated. The supply of water quality purification service products was estimated to be 1.37 tons, and bottom price was 11.87 million yuan/t/a, and the zonal price was between 11.87-71.05 million yuan/t/a. (3) According to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upply and demand of ecological products during the past 10 years, we identified five types of ecological trading mechanism, namely, the transboundary basin compensation (type A1), the ecological restoration (type A2), the agricultural abandonment for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type B1), the agricultural management for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type B2), and the ecological benefit payment (type C1). Then we designed a typical trading model between the freshwater shrimp cultivating abandonment and the leisure industry urgement: proposing the definition method of ecological products under the watershed ecological protection health benchmark and the trading unit transforming from non-point source pollution into point source, and realizing the multi-agent trading mechanism. This study was an innovative practice to use the international Payment Ecosystem Servives mechanism in China, which has generated multiple targets, including regional ecological value enhancement, economic benefit and the action of load-reducing for government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It also provides a reference for the realization of the ecological product values in areas with developed economy and excellent ecological environment.

Key words： ecosystem service products trading; ecosystem service value realization; ecological safety pattern; Tianmu Lake Basin; integrated development of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一体化”是长江三角洲区域协调发展的最高形态。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要求坚持生态保护优先,统筹开发空间和保护空间,保护好长三角可持续发展生命线。随着主体功能区划贯彻落实以及国土空间规划逐步实施,跨区域跨流域统一有序、相互对接的生态保护格局基本形成。另一方面,“高质量”是落实新发展理念的内在要求。上述生态保护格局的落实要协调好不同主体功能区之间的利益关系,尤其提高生态保护区生态供给质量与转换能力,通过多元化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保障生态保护区的基本权和发展权。近些年来,推动生态文明建设、解决优质生态产品供应问题成为国家关注的重要议题[1]。“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以及《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要求构建资源有偿使用和生态补偿制度,推动绿色产品、生态服务的资产化和生态保护的市场化,加快建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生态产品是生态系统为人类福祉提供的最终产品或服务,是绿水青山在市场中的产品形式。生态保护空间既是生态产品的供给载体,也是落实主体功能区划和国土空间规划的基本空间单元[2],生态产品价值为实现国土空间优化格局形成以及解决区域不平衡不充分发展问题提供可持续的经济政策保障[3⇓⇓-6]。
国际上相近概念始于1970年代的生态系统服务付费（PES）,旨在提供生态环境保护经济激励政策和自然资源管理市场化手段[7,8]。PES强调“受益者付费”原则下向“土地管理员支付的任何款项”,向外部受益人提供有价值的生态系统服务。确定PES标准的方法有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法、机会成本法、成本投入估算、支付意愿以及拍卖竞价等,支付方式有现金、实物、技术支持及其组合方式。英国泥炭地法典项目通过核算泥炭地生态服务功能制定支付标准[9];威尔士农业环境计划基于“放弃的收入”的机会成本法对农民现金补偿[10];南非采用成本投入法核算入侵植被所需的清理费用,以水费附加方式支付[11];墨西哥雨林保护项目提供现金和房屋补偿方式[12];玻利维亚农业生物多样性保护拍卖项目通过竞标方式、现金与实物奖励形式[13];澳大利亚“自然救援”计划以赠款方式支付给土地所有者和畜牧公司[14]。
我国为促进环境保护的相关政策是生态补偿实践[15]。一种认为生态补偿即国外的PES,即“受益者付费”原则,另一种理解是在“受益者付费”基础上增加生态环境损害修复的部分,即“损害者赔偿”和“受益者补偿”的结合[16]。从实践过程看,我国生态补偿最初按照“损害者赔偿”原则消除对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20世纪末陆续开展退耕还林、流域生态补偿等实践,以政府投入为主导,财政压力大且补偿形式与主体单一、结构不合理,主要以放弃发展来实现生态环境的保护,缺乏保护动力,不利于公平性与可持续性。而后逐步开展“受益者付费”市场化实践[17]：浙江义乌出资向东阳购买水库水资源使用权,地方政府间开展了用水权交易;重庆设置森林覆盖率约束性考核指标,形成森林覆盖率达标区和不达标区之间的交易需求。从研究过程看,1983年中国林学会开展森林综合效益评价研究,1988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开展“自然资源核算及其纳入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的研究;欧阳志云等[18]运用影子价格、替代工程或损益分析等方法探讨了中国生态系统的间接经济价值;陈仲新等[19]参照前人研究的分类方法与经济参数对中国生态系统功能与效益进行了价值估算;谢高地等[20]借鉴前人研究的方法逐项估计了各类草地生态系统的各项生态系统服务价值;2016年《关于健全生态保护补偿机制的意见》将生态产品的实际产出能力作为生态补偿标准的制定依据。可见,国内生态系统服务价值量尚未形成统一的核算体系,且价值量核算结果远超过付费主体的承受能力,支付方式和资金来源单一,市场化交易处于初步发展阶段[21]。
综上分析,国外PES起初为市场化主导,而近年来意识到单纯市场难以保障生态保护的可持续性,目前逐渐向政府整体引导拓展,强化生态保护与效益提升这一PES的最终目标。而国内以政府财政补偿为主,政府保护投入大,占主导的公共性生态产品开发效益低,且市场化交易制度不完善,供需主体不清,产品供应者积极性不足,市场活跃度不高。因此,吸取国外PES实践经验,生态产品交易首先自上而下围绕生态保护约束这一前提,在明确生态保护基准目标的基础上,界定生态服务供给能力与生态产品可交易边界;针对国内交易制度不完善与市场活跃度问题,以经济发达有需求且生态产品有剩余的地区为试点,在供需主体关系与价值价格转换基础上,探析生态产品交易模式与实现机制。

1 研究区概况与研究方法

以跨苏皖两省的天目湖流域为单元,以流域主导的水质净化服务为对象,建立流域生态保护基准与生态产品可交易边界,提出水质净化服务产品的价值与价格核算方法,揭示流域产品供需主体类型及交易模式,并选择关键模式设计完成交易实现机制。

1.1 研究区概况

溧阳地处长三角经济发达地区（图1）,宁杭生态经济带的中心,属南京都市圈城市,2020年位列全国百强县第25名,经济发展势头好;天目湖流域面积245 km2,跨江苏溧阳与安徽郎溪县界,流域内林草地与湿地水体面积广,森林覆盖率达80%以上,是长三角地区与江苏重要生态功能区,天目湖水质常年保持国家地表水Ⅱ类,供应溧阳全市饮用水源;流域所在天目湖镇第三产业发达,山水林观光与景观游憩、民宿茶社休闲等优质生态产业链条集成。
图1 研究区概况

Fig. 1 Location of Tianmu Lake Basin

然而,天目湖流域也面临诸多问题和挑战：林地逐渐减少,农业面源污染突出,尤其白茶种植和青虾养殖增加快速,水质净化服务功能退化,实施的系列治理保护举措受到挑战,导致政府负债高,财政压力大,天目湖水质受到威胁。2019年溧阳被确定为江苏省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六个试点之一,试点以生态创新战略为驱动,围绕供应全市的饮用水源地保护工作,提出一条生态保护市场化与生态产品增值的双向促进的新道路,并被列为重要攻关任务。

1.2 产品供给

水质净化服务产品指流域水质净化服务能力R0中扣除水质净化服务保护基准值R外的剩余部分,即可交易的产品供给Rt。因此,以往核算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中必须保留一定的存量来维系流域生态安全格局（如生态红线）和满足环境考核目标（如天目湖水质II类考核目标）,而剩余的流量部分来供市场交易。水质净化服务的风险主要是氮、磷污染仍然偏高,因此水质净化的污染物i为TN、TP、COD、AN[22]。通过单元格网分布式水文模型技术、流域污染物排放—陆域河道输送入库的全过程水质解析模型,基于天目湖流域生态观测站10年监测数据,测算上述参数[23,24]。
（1）流域水质净化服务产品供给Rt：
R t = β R 0 - R
R 0 = R 0 T P + α T N × ω T N × R 0 T N + α C O D × ω C O D × R 0 C O D + α A N × ω A N × R 0 A N
式中：R0为流域水质净化服务能力;β为其安全阈值系数; α T N、 α C O D、 α A N分别为各服务能力修正系数; ω T N、 ω C O D、 ω A N分别为各服务能力稀缺程度修正系数。流域污染物i水质净化服务能力为Roi,是以流域河流断面剖分的子流域j分别模拟得到Roij：各子流域j出口断面负荷均由实测值计算污染物出口通量,同时考虑该子流域内污染排放量与上游子流域负荷量,比较子流域模型计算结果和通量实测结果,应用非线性拟合方法进行优化,得到子流域内污染物水质净化服务能力及其对天目湖湖库水质的贡献：
F j = ( S j + S j - 1 ) × 1 - R O i j + k
式中： F j为子流域出口通量（mg/s）; S j为j子流域污染排放量（mg/s）; S j - 1为j子流域上游最近子流域输出量（mg/s）; R O i j为水质净化服务能力; k为拟合误差项。通过天目湖流域近10年的水文水质实测数据和污染物通量实测验证数据, R O i j包括河道自净降解（例如水力停留时间、灌溉取水、闸坝拦截、流线长度等）以及陆域截留降解（土壤属性、坡度、气温、植被、沟塘截留等）等参数。
α i = R 0 T P R i
式中： α i为不同污染物i水质净化服务能力之间的稀缺程度,以超标频率最高的TP的 10年平均服务能力R0TP为参考,对各污染物引入修正系数进行修正。另外,不同污染物i水质净化服务能力之间的风险程度（警戒系数）ωi,以服务总供给的80%作为警戒目标和安全阈值,天目湖流域污染物超标频率监测发现TP超标频率高达55%,超标次数频繁,说明总磷服务能力稀缺,以TP为基准,设定TP的稀缺程度为100%,根据各污染物的超标频率可得 ω T N、 ω C O D、 ω A N为0.67、0.24、0.04。
（2）流域水质净化服务保护基准R：通过天目湖水质保护目标考核要求,即TN在 Ⅲ类水水质时浓度不超过1 mg/L,TP在Ⅱ类水水质下不超过0.025 mg/L,COD在Ⅱ类水水质下不超过4 mg/L,以及AN在Ⅱ类水水质下不超过0.5 mg/L。其中,依据各污染物的水环境警戒目标值及其对应的修正系数,R测算公式为：
R = R T P + α T N × ω T N × R T N + α C O D × ω C O D × R C O D + α A N × ω A N × R A N
式中： R T P、 R T N、 R C O D、 R A N分别表示TP、TN、COD、AN保护基准。

1.3 产品价格

基准价是基准年维持流域服务能力安全阈值的平均成本：
P 0 = A + B β R 0
式中：P0表示基准价（万元/t/a）; A + B表示近10年平均投入（亿元）; β R 0表示流域服务能力安全阈值。流域水质净化服务能力是自然过程与人文过程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维系这种能力的生态环境保护治理投入作为价格计算的基础,包含生态保护投入A以及环境治理投入B,政府肩负生态环境保护重任,由政府财政转移支付形式设置生态保护专项,溧阳政府收取土地出让金的5%进行土地开发后的生态修复和环境治理,同时对生态环境损害者采取环境保护税。
综合定价机制。基准价是流域最低价格,水质净化服务功能重要性及其经济使用价值在空间上具有差异,根据水文过程的空间完整性,划分了53个子流域单元体现其差异性。其中,生态重要性约束主要考虑流域内不同分区的水质净化服务能力,由水质净化服务能力R0在各小流域的分布比例决定,水质净化服务能力越高,保护重要性越强,产品供给则越稀缺,产品价格应该越高。其中,经济适宜性条件主要与开发条件有关,根据分区内生态红线范围内面积、基本农田面积数量将经济适宜性条件量化定级可知,53个子流域单元可开发建设面积越大则该区域经济发展限制低,交易价格也相对较高。最后,以小流域基本单元,考虑各单元的生态重要性与经济适宜性,构建分区价格模型：
P j = P 0 × E × F × μ × 1 + R t j - R t R t j
式中： P j代表分区分类分年交易价格（万元/t/a）; R t 、 R t j分别为基准年和第j年产品供给（t）;μ代表产业政策调整系数,根据《产业结构调整指导目录》产业发展分为鼓励类、允许类、限制类、淘汰类,μ分别取0.6~0.8、1.0、1.2~1.5,不予分配指标;E、F分别为流域生态重要性与经济适宜性分级分配区。

2 结果分析

2.1 可交易产品供应与价格

根据天目湖水质目标考核要求,结合前文公式,测算得到流域不同污染物i的R0i：TP 2.5 t、TN 88.2 t、COD 300.5 t、AN 10.1 t,不同污染物i水质净化服务能力的稀缺程度 α i： α 0 T N为0.0283, α 0 C O D为0.0083, α 0 A N为0.2475。最终的流域水质净化服务能力R0为7.9 t,流域水质净化服务保护基准R为4.95 t,设定服务供给的警戒系数β为0.8,流域水质净化服务产品供给 R t为1.37 t,则可交易的产品供给占比为16%。
通过成本投入逐一核算,近10年两项平均共计0.75亿元。其中,A共2.12亿元,包含退耕还林、退茶还林、林地维护、退耕还湖以及造林成本投入：退耕还林32349亩,投入0.78亿元;退茶面积2303亩,投入0.25亿元;收储林地18019亩,投入1.05亿元;造林4595.5亩,投入0.04亿元。B共5.38亿元,包括：B1污水处理厂投资、运维费1194万元;B2面源污染拦截工程投入、河道水库及塘坝修复清理工程、湿地修复与建设工程投入4.14亿元;B3环境保护税年均税126.82万元。
由此测得流域基准价 P 0为1186.71万元/t/a。53个子流域单元分区交易价格分布在1186.71~7105.35万元/t/a区间（图2a）,零分配区交易价格为0,分布在大溪水库、沙河水库以及安徽省界内区域等生态红线区;其余分配区交易价格均高于基准价,交易价格较高的区域主要在生态敏感脆弱、旅游住宿业发达的水库周边,对流域水质环境有较大影响。
图2 分区价格与供需主体转换

Fig. 2 Zonal prices and supply-demand transaction of ecological products

2.2 供需主体与交易机制类型

生态产品交易首先要明确交易主体（卖方与买方）。运用ArcGIS空间叠加分析,通过2009年与2019年生态产品供给主体的实际变换,分析供需主体类型。生态用地是生态产品的载体,生态用地供需求主体类型通过土地利用的转移矩阵获得。总体来看,在生态保护与产业发展共同作用下,近10年天目湖流域水体湿地面积增加,林草地面积减少,另外约191.3 hm2农用地退耕转化为林地（图2b）。（1）林地供应住宿餐饮。流域住宿餐饮对部分林地有购买需求,林地所有者与企业主之间交易发生。由于部分主体经营规模小,缺少成本收入数据等原因,对涵田、陶然美介等5家典型酒店交易方式与成本核算进行调研。（2）林地供应茶园种植。流域14家茶场占用林地,林地供给主体与茶园需求主体之间的交易方式形成。（3）耕地农户退耕还林。为满足水质目标考核,政府对生态敏感地区耕地实施退耕还林,提供农户经济补偿。（4）林农供应水体增加。同样满足环境考核目标,农田与青虾养殖退出,大溪水库周边的水体增加。（5）水体供应经济发展。少部分非生态敏感区的水体转化为酒店餐饮费用地。
上述产品供需主体关系归纳为“三类五种”生态交易机制类型（表1）。（1）跨区域补偿A1。上游安徽郎溪广德市青虾养殖有污染,影响下游溧阳市居民饮用水安全。上游青虾养殖退出形成水质净化服务产品,下游溧阳市政府购买30年青虾养殖土地使用权,并通过还草还林提升生态价值,结合产品供应量与价格测算入市交易。（2）流域生态修复A2。生态科技公司恢复已受损的生态敏感区,进而提升安全清洁水源的可持续供应,并依照产品供给量核算和分区指导价格,溧阳市政府作为买方将生态修复工程委托给科技公司。（3）农业面源污染退出B1。青虾养殖户放弃养殖发展而形成水质净化服务产品,依照所在区域供给量和价格核算,政府以补偿金形式支付给养殖户。（4）农业面源污染治理B2。针对部分不愿放弃发展的青虾养殖户,生态科技公司对土地进行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核算提升产品的供给量和价格,在二级市场可转让给政府和其他受益者。（5）生态受益付费C。高端康养业享受了流域的公共生态产品,生态溢价突出,按照“受益者付费”原则,应拿取部分溢价向生态产品供给者（政府或个人）付费,付费带来生态产品供给进一步提升。
表1 天目湖流域生态产品交易机制类型

Table 1 Types of ecological trading in Tianmu Lake Basin

交易类型 交易目标 交易对象 买方 卖方 方式 代理商
跨区域补偿A1 净化功能修复 退耕还林还草 溧阳市 郎溪广德 现金 村镇县政府
流域生态修复A2 净化功能修复 生态修复建设 溧阳市 生态科技公司 现金 村镇县政府
农业面源退出B1 水质维护 养殖业放弃发展 溧阳市 养殖户 现金 村镇县政府
农业面源治理B2 水质维护 养殖业环境治理 生态科技公司 养殖户 现金技术 村镇县政府
生态受益付费C 景观资源质量 景观资源维护 高端康养业 土地所有者 现金 村镇县政府

2.3 低端产品退出—高端产品激励交易模式设计

流域社渚镇580亩青虾养殖多以农户自主承包、低效养殖为主,成本收益每亩每年为2112元,同时对大溪水库水质造成污染。涵田度假酒店属于五星级/豪华酒店,生态溢价平均每年每亩1.8万元。目前涵田有扩大绿色发展强烈需求。首先,溧阳市政府及《天目湖保护条例》为交易提供政策支持。然后,通过科学测算,养殖退出可腾出0.093 t水体净化服务供给,按所在分区2299.72万元/t/a计算,其市场价值213.87万元,高于青虾养殖122.5万元收益。第三,政府为水质目标达标每年投入368万,目前仅需要购买0.059 t服务产品,即每年仅投入135.68万元,占原环境保护投入的36.87%,并且购买产品可在二级市场出售。第四,涵田需要89.7万元,购买0.039 t产品,同时获得退出的243亩生态用地,按生态溢价每年每亩1.8万元,净收益是购买费用的3.88倍。
由此,构成一个净化服务产品形成—市场收购—经营主体购买的完整循环,是地方政府—青虾养殖户—涵田酒店在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共同治理的工作框架下探索形成的,积极响应了《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自然资源有偿使用要求,达到了各方经营主体的获益目标。一方面了减少了天目湖流域低效利用模式的同时不让养殖户吃亏,且由于涵田酒店的生态受益付费与生态担当,实现了政府的环保减负;保证了天目湖流域经济发展的高效项目经营主体的受益,同时使得天目湖流域生态容量得到了提升,实现了生态与经济的共赢,打通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两山”双向通道。

2.4 讨论

首先,市场化的生态空间治理模式是立足经济发达且生态产品有剩余的长三角跨界类型区。其核心是以生态环境质量提升为目标,在生态容量“总量控制、分区设限”前提下,建立生态资源有偿使用与市场交易制度,激发长三角生态空间市场配置需求和保护行为,从而促进长三角“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换和高质量发展。与国内其他典型“两山”理论实践地的生态地位和发展阶段存在差异。浙江丽水、安吉以及福建南平市属于国家级生态功能区,主要依靠国家生态保护专项资金支持,而溧阳属于省级生态功能区;丽水、安吉与南平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例如2019年三县市人均GDP为8.01万元,而溧阳市超过13.23万元。因此,溧阳以地方政府保护投入为主,资金投入压力大,制约了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需顺应旺盛的经济需求,开辟生态保护的市场化路径。与国内相比,国外土地私有产权制度清晰明确,部分PES项目通过制定政策法规将其覆盖整个国家乃至经济共同体[25,26],而更多的项目是小范围地选择明确的交易主体[27,28]。根据10年土地实际使用者确定供需主体,简化土地所有权、承包权和使用权的错综关系,并针对突出的农业面源污染及其主体数量多且分散的难点,将面源变为点源交易主体单元,扩大了交易区域、交易效果和推广可能。
其次,生态产品交易一方面缓解了政府环境保护治理压力,每年可节省一定的环保投入;另一方面通过退出流域经济低效且环境污染的发展模式,鼓励了经济高效又环境友好的高质量发展模式,提升了流域生态空间整体质量。另外从未来保障措施建议看,本文聚焦自然资源有偿使用制度创新和生态保护市场化路径,一方面要提高新增经营主体的准入门槛以及推进区域生态资源优化配置,另一方面整合、创新现有生态环境管理制度,例如建立了生态产品供给与价格科学测算体系、交易平台和监测体系,初步推动溧阳市政府生态产品初始分配权交易的规范性文件出台。然而,未来交易实现机制需要一系列配套制度与政策：一是生态资源管理制度,建立统一科学核算体系、确权与规划管控制度;二是生态产品交易细则,包括生态产品认证、初始分配权与基准价规范、储备制度、交易资格认证与产品信息系统;三是生态产品交易付费制度,包括高效益行业差异化价格、生态溢价受益付费、土地出让金生态补偿、生态环境保护税。四是,由于经普数据并未涵盖流域内所有的主体结合经济普查数据,流域住宿餐饮旅游生态溢价数量统计不够广泛。分区交易价格应在流域内实际交易主体支付意愿基础上进行修正,形成分区分类的交易价格体系。
最后,生态交易效率和公平性为长三角一体化经济政策建设提供思路。通过国内外生态系统服务付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等案例比较,目前关于PES最常讨论的问题为公平性是影响实施效率的直接因素[29⇓-31]。一是交易主体选择的公平性问题。（1）付费主体单一,目前许多项目依赖政府作为生态系统服务的唯一付费客体,政府保护压力大,如九洲江流域和东江流域生态补偿;国外自发交易的付费主体行为往往不具有可持续性,尤其区域生态服务功能保护目标缺乏约束与监督。（2）付费客体对生态服务付费资金的不平等获取是解决公平性问题的另一个难点,部分项目会忽略那些规模较小的土地。然而,根据对天目湖流域水质净化服务重要性的评估,空间区位尤其处在污染物输移通道沿线的地区产品价格更高。本文实践受到《天目湖保护条例》及政府搭建的交易平台支持,并得到部门环境监测网络支持而对后续交易实施监管。此外,由政府将青虾养殖地统一收购,避免主体选择差异性与不公平问题,并引入受益的社会资本作为买家,减轻政府压力的同时增加了交易效率。二是支付标准的公平性问题,是影响市场交易的关键。统一的支付标准对区域不同主体来说缺少公平性。本文精准核算产品供给量与价格,并把研究区与其周边同类行业（溧城区、农业区）生态溢价进行比较,考虑了供给者因提供生态系统服务而失去的机会成本[32];另外,考虑到生态交易活跃度不够,没有采取竞争性招标有效方法[33],以免造成某些亟需保护恢复的土地不能成功竞标;同时与交易主客体进行了充分支付意愿协商以体现公平性。

3 结论

针对当前交易制度不完善与市场活跃度问题,以经济发达有需求且生态优良有产品剩余地区为试点,提出了一条生态保护市场化与生态产品增值的双向促进的新道路：（1）选择天目湖流域主导的水质净化生态服务产品,提出将天目湖流域水质净化服务能力扣除流域水质保护目标基准值外的剩余部分,作为可交易的生态产品供给;（2）基于单元格网分布式水文模型技术与污染物输移全过程水质解析模型,精准核算生态产品可交易量与价格,测算得到天目湖流域水质净化服务产品供给为1.37 t,交易基准价为1186.71万元/t/a,分区价格在1186.71~7105.35万元/t/a;（3）针对天目湖流域供需主体关系,制定了包括跨区域补偿A1、流域生态修复A2、农业面源污染退出B1、农业面源污染治理B2、生态受益付费C的三类五种生态交易模式,并设计青虾养殖退出—高端康养酒店典型案例的交易实现机制。在流域生态保护基准概念及其约束下的生态产品界定方法、把面源污染向点源交易单元转换及多主体交易机制实现方面具有创新意义,是国际生态服务付费机制在我国自然资源有偿使用制度的创新实践,实现了区域生态价值提升、经济效益增值与政府环保减负等多目标,为国内经济发达且生态优良地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提供参考。

：感谢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李恒鹏研究员、张汪寿副研究员、庞家平助理研究员对论文模型的技术支持！

参考文献

原文顺序 | 文献年度倒序 | 文中引用次数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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