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本文
黄越, 赵振斌. 旅游社区居民感知景观变化及空间结构——以丽江市束河古镇为例[J].自然资源学报, 2018,33(6): 1029-1042
HUANG Yue, ZHAO Zhen-bin. Residents’ Perception and Spatial Structure of Landscape Change in Tourism Communities: A Case Study of Shuhe Old Town in Lijiang[J]. Journal of Natural Resources, 2018,33(6): 1029-1042  
DOI:10.31497/zrzyxb.20170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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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社区居民感知景观变化及空间结构——以丽江市束河古镇为例
黄越1,2, 赵振斌1,*
1. 陕西师范大学地理科学与旅游学院,西安 710062
2. 地理学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陕西师范大学）,西安 710062
*通信作者简介：赵振斌（1965- ）,男,陕西洛南人,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人文地理和社区旅游。E-mail:zhaoxhe@163.com

第一作者简介：黄越（1993- ）,女,汉族,陕西汉中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GIS与社区旅游。E-mail:hybbss@sina.cn

收稿日期:2017-06-09
基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571174）; 国家旅游局研究型英才培养项目（WMYC20171011）
摘要

景观变化是国内外地理学界的研究热点之一,但现有研究方法对景观变化所带来社会效应的解释能力还相对欠缺。论文以丽江市束河古镇为案例地,采用了一种地理分析与社会调查分析相结合的混合研究方法,通过PPGIS和半结构访谈进行调查,共获得300套访谈问卷与填图以及景观变化感知空间点数据1 614个,基于质性分析和空间分析揭示案例地居民复杂感知内容及其空间特征。文章主要探讨了在社区景观快速变化的背景下,居民感知的景观变化类型、空间格局以及感知景观变化与实际物质景观变化之间的联系。结果显示：1）通过访谈调查获得的感知景观变化内容复杂,但存在环境变化、农田房屋利用变化、生活空间变化、经济变化的主体结构;2）感知景观变化在空间分布上呈斑状或带状分布,与社区主要景观节点、居住空间、生产和生活资源的分布位置相关联;3）土地利用方式变化和利用形态变化对感知变化的影响同等重要,利用方式改变所承载的社会构成变化为解释景观变化社会效应提供了依据。

关键词: 景观变化; 感知景观; PPGIS; 质性分析; 空间分析; 束河古镇
中图分类号:F592.7; P90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3037(2018)06-1029-14
Residents’ Perception and Spatial Structure of Landscape Change in Tourism Communities: A Case Study of Shuhe Old Town in Lijiang
HUANG Yue1,2, ZHAO Zhen-bin1
1. School of Geography and Tourism,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710062, China;
2. National Demonstration Center for Experimental Geography Education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710062, China;
Fund: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 No. 41571174; Research-based Training Program of the National Tourism Administration, No. WMYC20171011.
Abstract

Landscape change is one of the research hotspots in the field of geography at home and abroad, but the abilities of most research methods in explaining social effects of landscape changes are relatively limit. This study tends to reveal the spatial characteristics of residents’ complex perceptual content of landscape changes based on qualitative analysis and spatial analysis. Taking Shuhe old town as a case, this paper studies the landscape change by using a hybrid analysis method of geographical and social investigation which adopted PPGIS method and semi-structured interviews. Finally, we obtained 300 sets of questionnaires and maps and 1 614 points of perceived landscape changes. The types and spatial patterns of residents’ perceived landscape changes in rapidly changed landscape communities are discussed. The results are shown as follows: 1) The perceived landscape changes obtained by interview are complex, which include environmental change, land use change, living space change, and economic change. 2) The perceived landscape changes were in shapes of patch or stripe which are in related with the locations of the main landscape nodes, living spaces, life resources in the community. 3) Land-use mode change and land-use form change have equally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perceived changes, and the social structure change which is carried by the utilization mode change provides the basis for explaining the social effect on landscape change.

Keyword: landscape change; perceived landscape; PPGIS; qualitative analysis; spatial analysis; Shuhe old town

过去30 a中, 随着IGBP等国际研究计划的实施, 景观变化成为国内外地理学界的关注热点。景观变化研究主要采用RS和GIS技术, 基于制图分析认识景观变化过程[1, 2]、驱动因子[3, 4]及生态效应[5, 6], 为人类认识全球环境变化提供了信息。虽然景观变化研究取得了诸多进展, 但目前的研究主要利用客观数据, 研究土地利用与覆被等物质景观变化（LUCC）及其生态效应情况, 在解释景观变化的社会效应方面, 现有方法显得无能为力。由于景观的自然-社会整体性属性[7], 物质景观的变化势必引起社会效应, 认识这一现象, 对于景观规划和管理显得愈来愈重要。从整体景观的角度来看, 人对景观的感知是景观概念的重要构成[8, 9], 可以帮助理解人与环境的复杂心理和行为联系, 从而认识其社会效应[10, 11]。基于景观感知理论, 研究人群对景观变化的感知及其特征, 为认识景观变化的社会效应提供了一条重要途径[12]。

感知景观研究吸引了地理学、景观建筑、土地规划、环境心理等领域学者的广泛兴趣, 积累了较多的文献, 内容涉及景观美学评价[13, 14]、景观感知价值[15, 16]、景观偏好与态度[17, 18]等多个方面。由于景观始终处于变化当中, 一些学者也注意到了人群对景观变化的感知, 1986年Zube等[19]总结了关于感知景观变化研究的5个方面：移民、建设后评价（PCE）与使用后评价（POE）、自然与技术灾难、城市环境与农村, 并提到关于城市与农村的研究相对欠缺。1989年Zube等[20]对亚利桑那州郊区居民感知的景观变化与真实的景观变化进行了对比研究, 发现居民对社区和沿岸景观变化的感知差异较大。近年来, 感知景观变化研究更加关注因素、评价与管理应用方面的探究, 如Aretano等[21]通过研究地中海小岛居民感知的景观变化与因素, 并与当地物质景观进行比较, 发现居民感知的驱动因素与客观实际存在较大差异。Vila Subiró s等[22]通过研究伊比利亚半岛近半个世纪的土地利用变化, 并以深度访谈的方式获得当地利益相关群体对景观变化的感知与评价, 结果显示了当地不同群体对土地管理模式评价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以及该地土地管理缺乏共识的现状。Lewis等[23]研究了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农村地区的当地群体对景观变化的感知与评价, 为未来景观规划管理的发展方向提供了参考。Gordon等[24]通过半结构访谈等方法研究对比了不同时相下美国基奈半岛民众对山火和景观变化的感知, 为火灾预防以及灾后管理提供了有力借鉴。Westling等[25]采用Nvivo 8.0质性分析软件研究居民对生态恢复河段长时间景观变化的感知及其意义建构, 找到了风景美、河道形态等9个意义主题。De Almeida等[26]通过收集历史文件和本地居民的访谈对巴西东北部特有棕榈树种进行研究, 探讨了该地居民感知的历史景观变化。

上述感知景观变化的研究过程中, 学者大都采用社会学方法、深度访谈等定性研究的方式收集感知数据, 以量表为基础的问卷调查法也有较多使用。虽然诸多学者开始关注感知景观变化, 但这一领域仍缺乏地理学空间分析方法的应用, 以及对物质景观变化与感知景观变化之间关系的认识。另外, 由于景观是具有明显视觉特征的地理实体, 有显著的空间性[27], 传统社会调查法（如访谈等）难以将获得的复杂感知数据进行条理化处理, 空间特性的解读也是感知景观变化研究的阻碍, 这方面仍需要进一步探索。

本文基于PPGIS和半结构访谈相结合的方法, 选择丽江市束河古镇为案例地, 将质性分析与空间分析相结合, 探讨社区物质景观快速变化背景下, 居民感知景观变化的类型构成、空间格局以及居民感知的景观变化和物质景观变化之间的关系, 试图将这种复杂感知进行梳理, 鉴别其特有的空间特征, 以期丰富景观变化研究的理论和方法, 并为社区旅游规划管理提供依据。

1 研究区域

束河古镇位于丽江古城西北4 km处, 海拔2 440 m, 是纳西族先民在丽江坝中最早的聚居地之一。束河古镇曾是“ 茶马古道” 上重要的商品集散地, 由于近半个多世纪的变迁, 丽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转移到了大研古城, 束河逐渐退出了丽江的重要舞台, 但也因此束河古镇较完好地保存了纳西文化、茶马文化、农耕文化和生态文化, 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 世界文化遗产” 丽江古城的重要组成部分。1996年以来, 丽江以大研古镇为起点, 创造出民族文化与经济对接、世界遗产保护与旅游业协调发展的“ 丽江模式” , 丽江的旅游经济欣欣向荣, 而邻近的束河古镇仍以传统农业为主, 交通闭塞, 贫穷落后, 少有外来游客进入。当地政府为改变束河经济与社会发展滞后的状况, 与昆明鼎业集团制定了“ 以保护带动开发, 以开发促进保护” 为核心的束河古镇规划发展方案。

2003年5月, 昆明鼎业集团投资5.6亿元实施“ 丽江束河— — 茶马古镇保护与发展” 项目, 再现束河古镇的人文历史风貌, 恢复茶马文化。在开发过程中, 古镇严格划分保护区, 注重历史文化遗产和“ 世界文化遗产地” 核心区的保护, 核心一级保护区包括九鼎龙潭、龙泉寺、仁里村和四方街周边约1 km2的范围, 其中所有旧房及群体布局都必须按照原貌进行维护和修复; 二级保护区包括松云村、庆云村、中和村周边, 面积约5 km2, 该区域内新修的仿古建筑均设立规定样式和高度, 尊重原有风貌, 增植树木, 保持、恢复和提升原有的良好生态环境。束河古镇的开发建设始终遵循“ 政府引导、企业参与、市场运作、群众受益” 的思路, 坚持保护与开发并重。2004年, 其发展模式被国家有关部门和省政府冠名为“ 束河模式” , 被中央电视台誉为“ 中国经验” , 2005年被评为“ 中国魅力名镇· 最佳人居环境名镇” 、“ 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 。目前, 古镇有外来常住人口8 500人左右, 共有商户1 700多家, 其中客栈300多家, 餐馆100多家, 酒吧20多家, 小商铺800多家①（①研究区域资料来源于丽江鼎业束河古镇旅游开发有限公司以及束河街道办事处。）。

自2003年开发后, 古镇发展迅速, 年均旅游综合收入逐年剧增, 游客和外来经营者大量涌入, 多数本地居民将自家住宅出租给外来经营者并从古镇内部搬迁至外围居住, 居民的田地也被征收用于旅游建设, 古镇范围逐步向外扩展。束河经过十几年的旅游发展, 当地社区经历了快速的经济、社会和人口变化, 如本地居民的外迁、土地利用方式的多元化等一系列改变, 这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条件。本研究的调查范围面积约7 km2, 包括龙泉社区下辖的仁里、松云、庆云、街尾、文明、中和等6个居民小组以及开文社区下辖的荣华、东康2个居民小组, 除中和村外, 其余主要分布在古镇核心区外围, 如图1所示。

图1 调研区域布局图Fig. 1 The study area

2 研究设计
2.1 数据获取

主体调研工作于2015年5月进行, 采用参与式制图（Participatory Mapping）和半结构访谈相结合的方法收集数据, 调研小组一行10人在束河古镇进行了为期13 d的现场调研和资料收集; 2016年9月3名研究人员再次到案例地进行了为期5 d的土地利用调查、填图和资料补充工作。在实地正式调研开始之前, 调研小组进行了为期1 d的预调研, 根据调研效果和发现的问题对调研流程进行完善和调整。数据收集工具包括：研究区域真彩色卫星相片, 一套带有不同编号的不干胶圆形贴片, 记录访谈信息和受访者人口学特征信息的半结构访谈问卷。调研时, 采用立意抽样方法获得调查样本, 抽样原则为：1）以长期居住此地的当地居民为主, 人口学特征构成上相对均衡; 2）调查对象相对均匀地分布于研究区域的不同位置, 以保证得到具有代表性的空间数据调研结果。

访谈工作围绕三个开放式核心问题展开：1）自2003年旅游开发以来, 您觉得束河变化大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2）您觉得旅游开发以后变好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3）您觉得旅游开发以后变差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实际调研采用入户访谈的方式进行。首先, 调研人员向受访者简单介绍调研目的与相关情况, 让受访者熟悉调研人员, 消除戒备, 使调研在比较轻松的氛围下进行。然后, 调研人员将卫星相片出示给受访者, 要求其在图上确定自家所处位置以及一些古镇的标志性地点, 使其对镇子影像有基本的认识, 增强后续贴图的准确性。若识图困难, 调查人员则帮助受访者认读卫星影像。为使后续访谈顺利进行, 调研小组设计了两个引入性话题：1）从古镇目前旅游发展情况引入; 2）从调研区域的风景和文化特色等引入。进入谈话状态后, 调研人员根据问卷的3个核心问题依次向受访者提问, 每提一个问题均向其解释问题具体含义, 并请受访者根据自身感受用对应问题编号的不干胶贴片在卫星相片中标出相应地点。每标记一个地点, 调研人员围绕该地点详细询问原因并鼓励受访者多表达自身想法, 同时在问卷上记录访谈内容。完成全部访谈、填图工作后, 登记受访者的人口特征信息。为保证受访者信息表达的完整性以及出于对受访者的尊重, 对贴图点的个数和描述的时间不限制, 并且允许其说不了解。此次调研共获得问卷、填图300套, 共计获得景观变化感知点1 614个。

图3 土地利用变化Fig. 3 The land use change

2.2 数据处理

本文主要采用质性分析与空间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对主观和客观数据进行处理与探讨。

1）质性分析。用于对居民访谈部分中复杂的感知景观变化内容进行归纳和建构, 寻找其主体构成。利用质性分析软件Nvivo 11, 将问卷访谈中记录的3个核心问题对应地点的原因内容进行归纳编码, 不断完善修正, 得到居民的感知景观变化专题类目。

2）点属性二次赋值。目的是将质性分析结果空间化。对质性分析编码所得的感知景观变化类目按照问卷中类目与访谈内容的归属关系, 标记点与访谈内容的归属关系, 将类目属性编号赋予每个数据点。具体操作上, 在对受访者的贴图点进行数字化编辑时, 通过ArcGIS将每个数据点对应的类目属性编号同时录入其属性表, 是对质性数据赋予空间属性的过程。

3）密度制图。密度制图可将离散的空间点生成连续、平滑的表面, 从而获得点集中程度与范围的可视化数据。使用ArcGIS中的核密度工具将扎根理论编码得到类目的对应空间点数字化后生成密度图。在选取栅格大小和搜索半径时, 通过实验比较并参考相关研究结果[28, 29], 设置输出栅格大小为10 m, 搜索半径为120 m, 生成6个感知景观变化类目栅格图层。

4）对应分析。用于分析感知景观变化与实际土地利用变化之间的关系, 认识感知景观变化的客观因素。古镇于2003年后进行旅游开发, 为得到古镇的土地利用变化数据, 本文选取2003年为时间节点进行比较。首先, 利用卫星影片获得束河古镇2003和2015年的高分辨率影像, 通过目视解译和实地判读的方式, 根据古镇实际情况并结合国家土地利用分类标准, 分别解译出研究区域旅游开发前后的土地利用类型与相应面积。然后, 再用ArcGIS面积制表工具得到2003— 2015年的土地利用转移矩阵, 并生成图层, 由此得到旅游开发以来土地利用发生变化的类型以及相应的变化面积。最后, 将6个景观感知变化类目的密度栅格图层与土地利用变化图层分别叠加, 使用ArcGIS区域统计工具, 得到土地利用变化类型中6个景观感知变化类目的密度值, 利用SPSS软件进行对应分析, 生成对应分析散点图。

3 结果分析
3.1 样本基本特征

在参与调查的300位受访者中, 纳西族的本地居民占97.33%, 30岁以上的调查对象占75%, 男女比例为53%和47%, 基本均衡; 居民受教育程度以初中及其以下为主, 占73%, 中专或高中学历的占14.67%; 本地居民多以销售旅游纪念品、经营餐饮业以及在商铺帮工等方式参与到旅游业中, 占总人数的45.33%; 个人月收入在3 000元以下的占64.67%, 3 000~5 000元的占23%。

3.2 感知景观变化类目建构

运用扎根理论在Nvivo 11中对300份样本的访谈内容进行编码, 由3个核心问题得到感知景观变化专题类目6类（包括27个二级类目）, 分别为环境变化、农田房屋利用变化、生活空间变化、经济变化、传统风貌变化、基础设施变化, 共编码1 286个码号（表1）。“ 环境变化” 频率最高, 占29.86%（编码数占总码号的比例）; 其次为“ 农田房屋利用变化” , 占28.85%; “ 生活空间变化” 占14.23%; “ 经济变化” 占13.06%; “ 传统风貌变化” 占7.31%; 最后为“ 基础设施变化” , 占6.69%。得到感知景观变化方向类目两类, 其中正向变化占43.22%, 负向变化占56.78%, 超过半数受访者认为旅游开发对景观造成的负面影响较大。

表1 感知景观变化专题类目 Table 1 Categories of landscape change perception

频率最高的景观变化专题类目是“ 环境变化” , 包含若干次级类目, 其中“ 水体污染” “ 卫生变差” “ 水量减少” 和“ 环境保护变化” 频率较高, 前三者是提及频率最高的负向变化, “ 环境保护变化” 则是提及频率最高的正向变化, 反映本地居民对社区环境质量的密切关注, “ 水变脏” “ 垃圾变多” “ 水比以前小多了” 在访谈中出现次数较多, 反映居民对当地旅游开发带来环境污染的高度感知。

频率排第二位的是“ 农田房屋利用变化” , 其中“ 新房增多” “ 田地变化” 是该类目下频率最高的两个次级类目, 在总体编码中频率也最高, 前者占到总编码的12.99%, 后者占总编码的10.96%。访谈内容中较多提到“ 现在全部盖新房子了” “ 以前是田地, 现在都开发了” , 反映旅游开发对当地物质景观造成的剧烈影响, 也体现了土地利用形态变化是景观感知的重要信息源, “ 老房出租” 则体现了物质景观所具有空间结构功能的变化。

频率排第三位的是“ 生活空间变化” , 其中“ 外地人增多” “ 娱乐丰富” “ 生活方式改变” 是频率较高的3个次级类目, 访谈内容中“ 以前人少, 现在人多” “ 玩的地方多” “ 现在有演出唱歌” “ 生活习惯、作息时间几乎都变了” 反映旅游发展使游客以及外来经营者大量涌入, 使当地以纳西族为主的社会生活环境受到冲击, 本地居民的生活方式及其空间结构也因此发生改变, 旅游业的快速发展使束河古镇从传统农业转变为以第三产业为主的旅游小镇。

频率排第四位的是“ 经济变化” , 与“ 生活空间变化” 频率相近。“ 商业发达” “ 收入提高” 和“ 生活改善” 是频率较高的3个次级类目, 也是提及频率较高的正向变化类目, 可以看出, 旅游开发使当地商业化形态更加成熟, 同时对当地经济和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具有非常积极的作用, 但也有少部分居民反映物价消费的上涨。

“ 传统风貌变化” 和“ 基础设施变化” 是频率少于10%的两个专题类目, 但也揭示了部分重要信息, “ 建筑风貌变化” “ 民俗弱化” 以及“ 知名度提升” 反映居民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以及对外来文化冲击的担忧。访谈中提到的“ 路修得更好了” “ 道路修通比较方便” 反映居民对道路交通改善的认同。

3.3 感知景观变化空间分析

通过ArcGIS将每个数据点对应的类目属性编号录入其属性表, 再分别进行密度制图后可得到各专题对应地点的空间分布, 颜色越深的地方表示居民对该地的感知程度越高。由图2可知, 居民对“ 环境变化” 感知程度最高的地方集中在九鼎龙潭周围, 其次是哈里谷附近的青龙河河段。旅游开发前, 九鼎龙潭与青龙河一直是当地居民的生活用水和田地灌溉的水源地, 开发以后九鼎龙潭的水被分流引至哈里谷等商业片区, 让居民感觉水量不如以前, 如访谈中居民多次提到“ 水位变低” “ 水比以前少了” 等内容; 外来商户、游客数目的不断增加以及缺乏有效管理导致很多垃圾被直接排放到青龙河河道, 造成河流污染, 如访谈中“ 水污染严重” “ 河里面都是垃圾” “ 废水都排河里了” 等内容。

图2 感知景观变化专题类目密度Fig. 2 The density maps of landscape change perception categories

居民对“ 农田房屋利用变化” 感知程度最高的地方在四方听音广场, 其次是四方街周围和东康村。四方听音广场和东康村原是农田, 在旅游开发后建起许多新房, 物质景观发生较大改变, 如访谈中较多提到的“ 现在是新房子” “ 都是新建的” 等内容。四方街自古是当地商业中心, 周围是民居, 开发时该地处于核心保护区, 这些房屋得到保存修护, 变成为游客服务的商铺。

“ 生活空间变化” 感知程度最高的是四方听音广场与四方街周围, 二者密度值相当。旅游开发后, 本地居民搬至外围, 古镇内部基本让与游客, 四方听音广场、四方街和九鼎龙潭是客流量比较高的一带, 如很多居民在访谈中提到“ 外地人把我们赶出去了” “ 生活空间变小” 。四方听音广场在晚上有打跳、晚会等一系列具有当地特色的娱乐活动, 居民与游客都会参与, 九鼎龙潭附近环境优美, 分布有公园。从样本基本特征可知, 当地居民以中老年人居多, 且多数不再务农, 闲暇时间充裕, 故居民对娱乐休闲活动场所的感知程度较高。从该类目可知, 因旅游发展, 当地居民原有的生活空间被打破, 新的生活空间形成。

“ 经济变化” 感知程度最高的是四方街及仁里村一带, 其次是四方听音广场、街尾新村和东康村, 仁里村临近镇中心四方街, 四方听音广场设有游客接待中心, 故两地商业发达。仁里村因老宅出租, 街尾新村和东康村因田地征收, 这些居民获得高额租金, 生活条件得到大幅改善。

“ 传统风貌变化” 和“ 基础设施变化” 感知程度最高的仍集中于四方街一带, 居民对四方街的建筑保护还是比较认同, 如访谈中提到的“ 保留了原貌” “ 保护得比较好” , 但这些房屋现都改作商业用途, 如访谈中的“ 没有原来的味道” “ 老村没有纳西族” “ 原来的特色被破坏掉了” 等内容。四方街原来的土路都铺设成石板路, 道路得到改善, 如访谈中提到的“ 以前是土路, 现在是石板路” 。在基础设施变化类目中, 感知程度仅次于四方街的是龙泉社区下辖的文明村和仁里村, 街尾新村、东康村以及荣华村, 都是本地居民的现居地, 显示了居民对自己居住环境公共服务设施的关注。

3.4 感知景观变化因素分析

本文通过解译卫星影像和实地判读的方式, 得到古镇旅游开发前后（2003、2015年）的土地利用变化类型, 并将其与感知景观变化专题类目进行对应分析, 根据在散点图中二者的距离关系, 探讨古镇土地利用变化与居民感知景观变化之间的联系。

以国家土地利用现状分类标准为基础, 结合国内学者对旅游用地分类的研究[30, 31, 32]和古镇的实际情况, 本文将束河古镇土地利用类型分为以下8类：农田、住宅用地、旅游接待用地、林地与草地、交通运输用地、公共服务与公共管理用地（简称公服用地）、滞留地、水体。住宅用地指村民居住用宅基地, 旅游接待用地为旅游商店、宾馆、酒店、餐厅、酒吧、购物商场以及为游客提供咨询和休憩服务的区域, 交通运输用地为公共停车场、主干道, 公服用地指当地政府机关、教育单位、医疗机构和公园绿地等, 滞留地指尚未利用或未完全进行利用的土地, 水体为河流与坑塘水面。图3为2003与2015年束河古镇的土地利用变化图。

通过ArcGIS可得2003与2015年各土地利用类型的面积, 通过图4对比可发现, 除林地与草地、水体两种用地类型面积变化较小外, 其他6种用地类型都发生了较大改变。农田在旅游开发后大幅减少, 旅游接待用地的面积显著增加, 滞留地、住宅用地、交通运输用地与公服用地的面积均有不同程度的增加。结合实地调查可知, 旅游开发后, 古镇中心原来的住宅用地转变为旅游接待用地, 北部、东部和南部减少的农田一部分被用作本地居民新的住宅用地, 另一部分被征收的则被新建为旅游接待用地以及交通运输用地, 还未开发利用的成为滞留地, 从用地结构上体现了古镇从传统农业过渡到以旅游业为主导的发展模式。

图4 土地利用类型面积变化Fig. 4 The area change of land use type

为更明确地了解束河古镇在旅游发展过程中土地的变化情况, 通过ArcGIS面积制表工具得到古镇2003— 2015年土地利用转移矩阵, 可知旅游开发前后共发生了30种土地利用变化类型, 其中以农田和住宅用地的变化面积最为显著。因住宅用地和农田的变化面积占总体变化面积的90.37%, 故将其二者筛选出（共13种）作为对应分析的主要数据源。为更加明晰地反映土地利用变化与感知景观变化的关系, 再将筛选出的关于住宅用地和农田的13种变化类型分为利用形态变化（即物质景观形态发生明显变化, 如农田变成水体）和利用方式变化（即物质景观形态未有较大改变, 但利用方式发生明显变化, 如村民的住宅被用作旅游商铺和客栈）, 分别得到4种变化类型用于分析, 见表2。

表2 土地利用变化类型 Table 2 The types of land-use changes

根据土地利用转移面积矩阵, 在ArcGIS中通过区域统计得到A（住宅用地利用形态变化）、B（住宅用地利用方式变化）、C（农田利用形态变化）、D（农田利用方式变化）4 种土地利用变化类型分别承载的6种景观感知变化类目的密度值, 将该值导入SPSS中, 通过对应分析认识合并后的土地利用变化类型和感知景观变化二者间的对应关系。由图5可知, 住宅用地的变化对感知景观变化的总体影响较农田更为广泛和显著。其中住宅用地的利用形态变化A、农田利用形态变化C与感知的农田房屋利用变化相对应; 住宅利用方式变化B与感知环境变化、生活空间变化、经济变化以及传统风貌变化相对应; 而农田利用方式变化D与感知基础设施变化有较弱的联系。

图5 对应分析图Fig. 5 The scatter plot of perceived landscape change and land use change

4 讨论

我国西部民族旅游社区依托丰富的自然风光和独特的地方文化成为旅游热点并得到快速发展, 其乡土景观正经历剧烈变化。伴随景观的变化, 社区的自然生态、文化结构、生产方式也受到影响, 从而引发复杂的社会问题[33, 34]。旅游社区居民身处变化的核心, 直接承受旅游发展带来的各方面冲击, 同时社区居民也是旅游地的重要组成部分[35]。通过居民感知的景观变化及其特征的研究, 可以帮助理解上述问题, 为当地旅游业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36]。

本文采用了一种空间分析与社会调查分析相结合的混合研究方法, 揭示案例地社区居民感知景观变化的空间结构。从研究结果来看, 通过质性分析构建了6类感知景观变化专题类目和2类感知景观变化方向类目, 环境变化、农田房屋利用变化、生活空间变化、经济变化是频率较高的前4类专题, 存在类型上的主体结构。由6个专题类目的空间特征可以发现, 居民感知的景观变化的高值区域主要沿古镇内主要水系呈斑状或带状分布, 传统景观节点和居住区域（如四方街及周围）、新建景观节点（如四方听音广场）、环境与资源分布区域（如九鼎龙潭、青龙河）成为感知变化热点。形成这种状况, 与这些区域在当地居民生产与生活中的重要作用相联系。四方街是古镇的传统商业中心, 周边为古镇民居, 九鼎龙潭在旅游开发前不仅是古镇的水源地, 也被认为是当地的标志性地点, 青龙河曾是居民田地灌溉用水的来源地, 与本地村民生产、生活最为密切, 即便现在社区生活方式改变, 这些历史悠久的地点和景观功能区域在他们心中仍具有重要地位。四方听音广场是旅游开发后主要新建景点, 同时也成为本地居民的休闲娱乐场所, 受到居民关注。

对应分析的结果显示, 土地的利用方式变化和利用形态变化对感知变化的影响同等重要。住宅用地的利用方式变化B与感知环境变化、生活空间变化、经济变化以及传统风貌变化等4类感知景观变化类目联系紧密, 这一现象可以从案例地具体景观变化得到说明, 九鼎龙潭、四方街和青龙桥等因处于世界文化遗产的核心保护区, 建筑原貌得到了良好的保存和修复, 物质形态并未发生特别大的改变, 但却是本地居民感知景观变化大的高值区, 这些地区的建筑由居民住宅出租后变为旅游接待设施, 利用方式的改变造成负载于物质景观之上的社会景观要素发生变化, 导致人们对当地的景观产生新的评价。

地理空间分析一般较惯于采用具有精确属性信息的数据（如类型、量度等）, 而对于处理复杂的社会调查资料缺乏能力[37, 38]。本研究借助参与式填图和访谈的方法获取数据, 利用制图点属性重新赋值的方法进行质性数据空间化, 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途径。研究采用的半结构化访谈法, 适合乡村社区居民调查, 避免了问卷的简单化和主客对立的状态, 允许调查对象谈论更为细致的个人感受, 增强了调查的可靠性。调查结果用质性分析的方法进行编码、归纳、概念化, 发现了复杂感知中的一些规律, 居民感知的景观变化存在：环境变化-农田房屋利用变化-生活空间变化-经济变化的主体类型结构。同时, 访谈发现了一系列与当地实际相联系的感知变化主题, 如水量减少、农田占用、儿童不讲纳西语、社区学校搬迁等, 这些内容用结构化的测量工具难以获得。参与式填图方法属于社区参与评价的技术手段, 已受到研究者和社区规划实践人员的关注。在社区调查中, 因受访者对地图的熟悉程度和空间认知能力的影响, 填图工作存在一定的难度, 这需要调查人员充分了解社区历史、现状, 具备访谈技巧和耐心, 在谈话中去获取空间和属性信息。

已有研究表明, 合理的景观分类会增强景观变化效应分析的解释性[39]。为了突出 景观主要变化特征并增强研究的解释性, 本文将土地利用变化分为利用形态变化和利用方式变化, 前者更偏向于物质形态变化, 后者更偏向于社会形态变化。虽然土地利用 变化过程中, 物质形态变化具有绝对性, 但在旅游产业为主导的民族文化古镇, 由于保护性政策的约束, 实际存在物质形态变化小, 而社会形态变化大的土地利用变化情况, 典型的如古镇民居的商业化利用, 农田由生产性空间转变为景观营造和休闲空间, 对 这一类型进行区分, 有利于解释景观变化的效应。本研究结果表明, 利用方式变化同样是引起社区环境心理和行为反应的重要因素, 在社区居民退出原有居住空间的过程中, 整个社区的生活、生产空间发生重构, 演变为纯粹的商业化空间, 由此导致社会问题 的出现。本研究从空间和感知的角度印证了古镇向商业化过渡进程中相关问题的研究 结论[40]。

5 结论与展望

主要结论如下：1）通过访谈调查获得的感知景观变化内容复杂, 但存在环境变化、农田房屋利用变化、生活空间变化、经济变化的主体结构, 占编码总数的80%以上。一些与实际关联的感知主题反映了当地景观的独特性, 也说明访谈调查方法在该研究中的有效性; 2）感知景观变化在空间分布上呈斑状或带状分布, 与社区主要景观节点、居住空间、生产和生活资源的分布位置相关联; 3）土地的利用方式变化和利用形态变化对感知变化的影响同等重要, 利用方式改变所承载的社会形态变化成为解释景观变化社会效应的重要因素。

人是景观最活跃的构成因素, 也是景观变化的驱动者和受影响者[11], 景观变化对人的影响应该从人本身去寻找答案。人对景观变化的感知可能不同于科学评价的结果, 却是帮助理解景观变化背景下旅游社区社会现象的有效途径。不论是本研究涉及的聚落变化, 抑或是自然生态变化, 如河段变化、湖泊变化, 都可以从人的感知中获得新的解读。在进一步研究中, 可以将历史资料、访谈、观察、影像等资料融合进行质性分析, 丰富景观变化的感知信息, 也可以将感知变化研究拓展至自然生态、气候变化、自然灾害等多个方面, 用于解释某地方人群对变化的响应, 为景观规划管理服务。

The authors have declared that no competing interests ex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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